“滁”字新解

来源 :中国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dingdang1982200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提起滁州,有人会感觉陌生,也有人会本能地想起《醉翁亭记》里的“环滁皆山也”的词句。此句中的“滁”,即今天我们所讲的滁州城—皖东的一座地级市。
  滁州得名于滁河。滁河古称“涂水”,隋朝时改作“滁”。
  滁州人乐于向我们介绍,这个“滁”字可是很有讲究的,从“涂”到“滁”,是古人对自然世界的认识在汉字上的运用,也可以用来解释滁州山、水、城的地理特点,“从‘滁’字的产生,到今天的生态建设,可以说,滁州一直在回答一个问题—‘滁’字的哲学”。
  “氵”
  三点水,作偏旁部首使用,用作与水相关的汉字。“滁”以“氵”为部首,说明滁地水之丰富。水,也是今天滁州生态建设的重头。
  12月初的滁州。南湖公园。入夜冷风袭来,增添了不少冬日的寒意,但这并没有打扰市民跳舞的兴致。几组舞蹈队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和着不同的音乐节拍,跳得正酣。
  南湖位于滁州老城区南侧,其实就是老滁州城护城河的南段。因水面较宽,当地人就习惯称之为南湖了。
  南湖,自古有之,但成为公园,却只有10年历史。
  时光回溯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滁州城的护城河,其实已经不再是老人记忆中的环绕城池一周的河道了。水面萎缩不说,多处河道曾被截断、占用,有的河段被填埋,有人甚至要利用这样的地块进行商业开发。
  与此同时,穿城而过的母亲河—清流河(滁河的上游),也不再是“清流”了。《滁州日报》曾报道,前些年,清流河沿岸的居民,对河边生活的印象仅是“倍受困扰的蚊虫、恶水和糟糕的道路”。
  这让老滁州城已经无颜再面对“江淮之城”的称号了。事实上,滁州北依淮河,南临长江,水系发达,光是水库就多达1000多座。
  滁州真正的觉醒,开始于21世纪初。2002年11月,南湖一期工程正式动工,截污、治污、清淤、疏浚、布景、恢复生态,一年后竣工的湖面,让滁州人再次感受到水生态之于一座城池的价值。2008年,该工程营造的南湖景区荣获“安徽人居环境范例奖”。
  然后是2009年,南湖二期工程开工;2011年,三期工程开工;2012年,四期工程开工。至2013年夏天,四期工程收官,也标志着南湖分段治理完成,为下一步打通与北湖的水系连贯,恢复老城区的环城水系奠定了基础。
  一期二期三期四期,已成了滁州人这些年最熟悉的名词之一,甚至成了滁州人的地理位置的代称。你听当地人打电话:“你现在什么位置?”“我这会儿在二期呢,一会儿咱到四期会合吧。”
  与此同时,清流河也越来越对得住“清流”二字了。2009年底,兼具防洪、排涝、景观、市政四位一体的清流河综合治理拉开序幕。在规划中,清流河市区段将分为三段:历史文化展示段、城市滨河休闲段和生态湿地游赏段。
  目前,河道治理已初见成效,不仅解决了城市防洪问题,城市还增添了一条“绿丝带”。河岸绿了,开发商也开始争相在河边拿地。据滁州城建部门的人士介绍,有些忍受了几十年最终得以搬迁的河边老居民,现在又希望回到河边去住了。
  清流河、南湖公园,都是滁州这些年水生态变迁的例证。但滁州市副市长汪建中却特意向记者介绍了龙蟠河,“我们对水生态建设的目标是‘水环绕城、城融于水’,比如龙蟠河,原来只是一条泄洪沟,但我们兼顾排洪和生态需要,把它建成了景观河道,就成了城市生活的组成部分。”
  记者沿龍蟠河岸行走,不时可见荷塘、芦苇荡以及各种水草,野趣横生,恍若置身郊外。水源就是从琅琊山上流下的泉水,有三三两两的市民在河边垂钓,甚至有人在河边洗涮衣物。
  滁州市“新滁办”主任徐步卫说:“你看滁州的滁,偏旁就是三点水。我们这几年在水上下的功夫很大,就是希望恢复成当之无愧的水城。这样才能对得住老祖宗给我们的三点水啊。”
  “阝”
  来自甲骨字形的偏旁部首,形为山崖边的石磴,多用于与山有关的汉字,如“陡”、“险”等。滁州地名在隋时由“涂”变“滁”,即增加了山的元素。山的代表,即琅琊山。
  说起几年前的滁州,政府部门的人都知道,领导最担心的是“一盆水”和“一团火”。“一盆水”指的是清流河,曾发过洪灾;“一团火”则是指琅琊山下的大油库。
  今天再找那团“火”,已不见踪影了。油库原址处,已被漂亮的丰乐亭景区替代。
  丰乐亭本是与醉翁亭齐名的滁州文化地标,但连滁城本地人在此前也很少见过。1962年,丰乐亭曾被省里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后来惜毁于“文革”。1974年后,这里就变成了油库,成为滁州人的“禁区”。
  随着滁州人对文化的不断反省,以及琅琊山旅游区的建设,希望丰乐亭重见天日的呼声越来越强烈。2010年,市政府下狠心搬迁油库,并开工建设丰乐亭景区。
  如今的丰乐亭,虽为重建,但不失古朴,千年的老银杏树,洒下满树的秋叶,使亭子和院落变成一片金黄色的世界。
  丰乐亭的重现,只是琅琊山整体环境打造的一个案例。
  琅琊山就在滁州城边上,所谓“环滁皆山也”。琅琊山高仅300余米,只能算是一座小山,但因欧阳修与山中的醉翁亭而闻名。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有“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的词句,指的即是琅琊山。
  琅琊山虽然自古就是风景名胜,但进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基础建设的急速扩张,需要大量石材,同时,发家致富的欲望也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于是,琅琊山的命运也像中国很多普通的山岭一样,周边部分山体沦为了采石厂。


  滁州市政协环境资源委员会曾经统计,1999年时,琅琊山保护区内有33家采石企业和22座石灰窑,周边大大小小的塘口多达93个,有的甚至整座山头被炸平,有的采石厂还深入到琅琊山腹地,直逼名胜古迹。一度,从丰乐亭区域通往主景区的山脉都被采石厂切断。   琅,意指像珠子的美石;琊,意为似玉之骨。琅琊二字合璧,本意指美好。但几十年中,琅琊山的伙伴却成了采石厂、石灰厂、油库。“琅琊”之称已有名无实。
  从1993年起,滁州市政协就开始提交保护琅琊山的相关提案,之后连续9年共提交38件,引起了社会各方重视。21世纪初,政府开始禁止在琅琊山风景区采石,并陆续关停了采石厂和石灰窑。近几年,又启动了山体复绿工程。历史的伤疤正被一点点抹平。
  现在,琅琊山下正建设着一处处景观带,爬山赏景也成了滁州人的一大休闲运动。琅琊山管委会的工作人员介绍说,滁州人爱喝酒,请客吃饭是常有的事,不过现在也多了一项“请法”—请你爬山去。
  “余”
  在甲骨文中,“余”,形为尖顶茅屋状的建筑,意为民居。滁州对于保障房和“亭城”的建设,恰与“余”意暗合。
  镜头切回到南湖公园湖畔,湖水、草坪、亭台楼榭,旁边立着一幢幢居民楼。记者问,买得起这等核心地段湖景房的,该是当地的有钱人了吧。
  滁州城建部门负责人一听笑了,说,其实这都是滁州的保障房和拆迁安置房。
  滁州市副市长汪建中说,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事不依东,累死枉无功”,做企业,消费者不欢迎不行,政府做事,老百姓不欢迎不行。老百姓就是那个“东家”,所以滁州在做安置房建设时,有一个共识,就是舍得把最好的地段交给普通民众。


  “而且光建房还不行,你得给居民宜居的生活环境……生态建设不是为了表面上的美化,而是从本质上提升民众的生活质量,这是生态的责任。生态文明就是要深化为生态责任,没有责任空喊文明,那有什么用?”
  生态责任是“美好新滁城”规划的要义之一。近几年中,无论是山水环境,还是城建、园区发展,滁州的变迁都离不开这个规划。在此推动下,滁州5年前的经济实力还是全省倒数老二,现在已跃居前五左右。
  普通市民对“变”的理解更为直观。据当地媒体报道,近80高龄的市民胡孝慈,曾对前去走访的市领导发过“牢骚”—城市变化太快,他总是买不到最新的滁城地图。
  滁州新奥燃气公司总经理张发龙,对城市之变则有他的理解。“我曾经给政府承诺过,你的城市建设走到哪,我新奥的管道就修到哪。可没想到这几年发展这么快,但我承诺在先,没法食言啊。”
  居住在南湖公园湖畔的居民,对此最有感触。南湖治理,不仅治了水,周边环境也彻底变了样。在南湖四期的岸边,是古色古香的城墙,城墙下则是湖边的塑胶步道,城墙上飘扬着写有“亭城”的旗帜。
  为什么是“亭城”?滁州外宣办负责人介绍说,滁州有醉翁亭、丰乐亭等数十座古亭,近些年又恢复或新建了几十座亭子,这些亭要么历史悠久,要么造型独特,从而成为滁州一大文化特色。
  如今,滁州的对外宣传语,即是“醉美滁州 亭好滁州”。
  细究“亭”的字体演化,在篆书中也是有顶有柱的建筑形状,与“余”十分相似。似乎与“滁”字有某种天然的暗合。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作为滁地的太守,歐阳修在《醉翁亭记》中就表达了对于山水生态的理念。
  千年已逝,“滁”字未变。变的只是“氵”“阝”“余”在时代变迁中的生态新解。这新解里,有新意,也有批判;有回归,亦有反思。
其他文献
如果不知道中卫这个地名,你可以翻开中国地图,找到祁连山,再找到贺兰山。中卫就在两山夾角缺口处。这里是中国三大风口之一。  “缺口”的西北方,距中卫城仅一刻钟车程,即是浩瀚的腾格里沙漠。这里是中国四大沙尘暴策源地之一。  如果没有来过中卫,仅凭这些地理信息,很容易预估出这座城市的关键词:风、沙、尘。甚至有人在网上问:我要去中卫工作,请问沙尘之大适宜生存吗?  可实地到中卫走一遭,却会发现,这里竟然是
期刊
每人心中都有一座山。莘莘学子完成学业,轻叹一声学海无涯书山有径;创业者历尽艰辛,顺达彼岸,也称之为成功登顶;仕人谋得大位,是说爬上了权力的巅峰;跌宕起伏的股市,总让股民搭乘过山车。传统的登山家认为“山在那里”,登临绝顶不仅是为了“一览众山小”,还在于感受“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那泰山压顶般的快意。乐山乐水,分仁分智。  我也是好山之人,却从不敢说自己是登山者,只能弱弱地自言是爬山者,因为山给我的是靠
期刊
滁州,这个安徽东部的城市,具有独特的山水优势。但说起生态建设,分管此项工作的滁州市副市长汪建中,感受到的却是压力。  滁州经历了从“大滁城”到“美好新滁城”的转变,这一过程中,生态被放到了重要位置。汪建中认为,生态最终是一种民生责任,“城市建设如果不围绕民生就跑偏了,跑题了,就很难及格,老百姓也不答应”,“生态文明就是要深化为生态责任,没有责任空喊文明,那有什么用?”  概念之变  中国周刊:到滁
期刊
10月22日,中山大学的詹焯扬和几个同学坐着绿皮车从广州赶往北京。  “卧铺还好,20个小时睡睡就过去了,以前有队员出去考察,来回要坐七八个小时的公交车,那才叫累。大家都是为了梦想在坚持。”午夜时分车过郑州,詹焯扬在微信上告诉《中国周刊》记者。  詹焯扬是这一届中山大学创行团队的队长。队长由上一届中山大学创行董事会提议,并由上一届队长和副队长投票选举产生。中大创行校友董事会拥有来自全球500强企业
期刊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但并非留名的饮者,都是李白口中的岑夫子丹丘生等酒场豪客英名。  酒是好东西,但是喝多了,也常易惹事生非。  我的学弟L在金融界颇有成就,年轻时我们便在一起喝酒,如今他依旧生猛。他当年在我家喝酒,颇有名声,我父母兄弟至今念起,仍然忍俊不禁。  1990年代中期的一个春节,一群同学按惯例到我家喝酒。这一群同学,都是在1980年代中后期到北京上大学的,我们之间的关系特
期刊
李敏一直想多要几个孩子。  在她看来,这可能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天性,无关财富、地位和工作性质。  但她自认为是整个社会里,最不能生二胎的那一类人。身为一名公务员,特别是在对计生工作有所接触的前提下,她深知多生一个孩子,将使自己的工作和前途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当“单独可生二胎”的消息传来时,她天天盼着北京出台具体的实施方案——她已经35岁,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光欠”与“李八百”  “我们就你
期刊
宁夏中卫,一个沙漠边缘的城市,虽然知名度不高,但在长年与风沙的博弈中,积累起一座城市对于生态的认知。  在采访中卫市市长徐力群时,他并没有着重“吹嘘”中卫,而是提出了更多有关城市的思考。这些思考,不仅对于中卫,对于中国更多城市,或许亦有分享价值。  徐力群认为,美丽需要规则,并引用了胡适说的话:“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说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的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然而一个
期刊
我对冯小刚很追捧,但却一直不敢看他的《一九四二》。原因在于,我对饥饿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  追溯一下,可能首先缘于小时候父母讲述的一段故事。在他们小的时候,赶上了新中国成立后最大的一场饥荒,连树皮都被吃光了。村里有一个流浪汉,很多天没有吃到东西。一天,他看到有人给土地爷上供,摆了一大盆馒头,等上供的人走后,他三下五除二全给吃了。他不知道,那些馒头不是白面做的——那时候连人都吃不上白面馒头,而是用玉
期刊
好莱坞女神越来越青睐中国。  继安吉丽娜·朱莉空降魔都后,妮可·基德曼携《摩纳哥王妃》也前来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并出席了影片首映礼。由于影片全国公映日恰逢妮可生日(6月20日),出品人吴征特别在首映礼给了“王妃”一个意外惊喜。看到蛋糕推上台的时候,妮可·基德曼显得十分开心,她说:“我会永远记得我在上海度过了一个特别的生日。”  妮可·基德曼一度凭借《时时刻刻》《红磨坊》《兔子洞》等影片而声名鹊起,
期刊
据美国中文电视报道,继2012年龙年争相生子的热潮之后,很多人避开明年羊年生宝宝,使得马年又迎来一个小高潮。这也为南加月子中心带来了火爆生意。  不久前笔者因事去洛杉矶的中国领事馆,一进大厅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中领馆的签证大厅内有十来辆婴儿车分落各处,里面躺着刚出生的小婴儿。等候区坐满了孩子的父母、爷爷奶奶甚至月嫂,还有一些幼儿在大厅跑来跑去玩耍。  由于办理证件的人很多,等候时间较长,有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