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摘要：本文旨在通过后殖民主义视角对石黑一雄的《长日留痕》文本的进行解读，挖掘小说中以主人公为代表的后殖民主义中的“他者”的形象和作为“他者”在后殖民文化中的最终出路是选择“中间道路”。
关键词：《长日留痕》；他者；女性化；后殖民语境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118（2011）-01-00-02
和石黑一雄的前两部获奖小说《荒凉山景》及《浮世艺术家》一样，《长日留痕》的创作主题与后殖民时代的移民文学创作传统息息相关，反映了后殖民语境下，作为国际移民作家对自我归属身份问题的探索，并代表了移民小说新的发展趋势。《长日留痕》以追忆为线索，在历史的大语境中展开主人公的记忆。怀旧成就了他多部作品，也是作家石黑一雄一贯的创作主题。对现实生活的描述和往事的追忆交叠在一起，往事作为个人历史的一部分，如颗颗葡萄点缀期间。作家无意突显创作的历史背景，但是随着主人公史蒂文森对昔日在达灵顿府邸当管家的回忆，却起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读者要深入理解小说中管家史蒂文森的人生历程，一个“愚蠢的错误”，对后殖民主义语境下这一历史背景的把握是必须的。
作家石黑一雄在接受一次采访中说他的前两部小说的均选取日本为题材，一部分原因的是想留住日本在他童年记忆中的美好形象；而在创作《长日留痕》时，作家提及出于同样的目的，作者希望通过小说能保留英国乡村田园诗般的生活，悠闲的人们在宁静的下午，在花园里悠闲地聊天喝下午茶。愿望是美好的，但是当埃及总统宣布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以及英国前殖民地相继宣告独立时，昔日“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历史也随即告终，英国彻底结束了殖民地遍天下的局面。这些事件也促使当时英国国民对二战中英国的所作所为进行反思，同时也导致英国国民自哀自怜的情结。与英国的处境恰恰相反，二战后美国强大起来，取代英国原先的地位。美英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军事意义上的殖民与被殖民的意味，但小说中对管家史蒂文森的描述契合埃勒克?博埃默有关“他者”的形象。博埃默在《殖民与后殖民文学》一书中界定了“他者”的概念:“他者”，或称为“殖民地的他者”，是主体权威的对立面，被自视优越的西方人认为“没有力量、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思考和统治的能力??”[1998:22] 博埃默还进一步指出“他者”通常还被“女性化”[1998:22] 。史蒂文森被刻画成一个缺乏思考能力，没有独立思想的人，而这正是殖民话语中有关“他者”定义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特征。
小说开头新主人美国富商法拉戴先生向管家史蒂文森建议，“你为什么不驾着我的车子，外出消遣几日呢？看来，你该好好享受一次休假。”[2003:3]在法拉戴眼里，他们这些人“总把自己关在这些宽敞的房子里，忙这忙那的”，[2003:3-4]没有时间去看看自己美丽的国土。“我的主人不止一次向我提出类似的问题。”[2003:4]乍一看来，我们会对深明大义，关心下人的新主人报以会心的微笑，可是正是两者身份的悬殊和凸显两者地位高低的这个问题的再次提出，作家石黑一雄定下了小说的基调，赋予管家史蒂文森后殖民语境下“他者”的双重身份。按小说的布局发展为依据，首先，第一重“他者”身份是在达灵顿勋爵去世，作为合同中一揽子买卖的一部分，“留在达林顿府内。”[2003:5]史蒂文森继续呆在达灵顿府为新主人法拉第先生继续服务过程中的种种境遇，即史蒂文森以“他者”的身份感受到困惑；再者，在随后主人公史蒂文森的回忆中我们得知他克己职守，在为达灵顿勋爵服务过程中处处体现出“他者”的行为，不免让史蒂文森悲从心生，愧疚没能在他父亲去世前见上最后一面，悔恨错失肯顿小姐的爱。
法拉第先生的提议明显是出于一片好意，但主人公史蒂文森却无所适从，作为“他者”，他隶属于主人，这样的念头从来不会自动想起，而为达灵顿勋爵当管家时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独立思考处理这种事情让史蒂文森捉襟见肘。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史蒂文森作为“他者”，过度的依赖主人的想法行事的习惯让他丧失自己的思想。法拉第先生的提议也使史蒂文森“他者”的身份跃然纸上，妄自主张，小说中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了解史蒂文森一定没有“到各处走走、看看自己的国家”，[2003:4]但是作为殖民者的一份子，理解殖民文化和现行做法，他熟谙“他者”的生活轨迹，即使不完全，也八九不离十。
史蒂文斯的形象总是有意无意地与女性联系在一起,而这正是殖民话语中定义“他者”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殖民话语中,殖民者总是充满阳刚之气,而被殖民者(他者) 则倾向于被描写为阴阳怪气,一副娘娘腔。“当不同文化的优劣排列均是相对于一个主宰性的、好战的欧洲而言的时候,这种做法就有可能引导出??其他民族的阴柔化的形象。印度人、尤其是孟加拉人,一般都被刻画成被动、软弱、诱人堕落、无精打采的形象,而且和殖民者那刚健的男子气概相比,他们普遍都显得女里女气。”[1998:98]小说中虽然并没有直接地将他描写成具有女人气的男人,但是其中两个细节都将史蒂文斯的形象与女性联系在一起。从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接受法拉第先生的提议到决定去度假，这一系列的细腻的“深思熟虑”正好符合传统观念下对女性优柔寡断的看法。传统女性，因经济不独立，依附于丈夫导致言行和考虑问题时总是顾虑重重。在准备出行的过程中，主人公史蒂文森也是事无巨细的安排好所有细节问题，包括穿什么衣服，去哪里，路途上的花费等等问题都充分表明史蒂文森具有女人的特质。
新主人法拉第先生邀请朋友韦克菲尔德夫妇来访时,史蒂文森竭力掩饰他与达灵顿勋爵的关系，否认了曾经为达灵顿勋爵工作过。朋友对法拉第先生言过其实的夸耀不以为然，在朋友面前颜面尽失，这让法拉第先生十分恼火。邀请朋友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炫耀他不仅拥有英国贵族豪宅，而且还享受贵族式的服务。当法拉第怒气冲冲地质问史蒂文斯为何要否认自己曾经为达灵顿勋爵工作过这一事实时，为了让主人息怒，史蒂文斯打了一个比方:“倘若一位离过婚的女士出现在她第二任丈夫的朋友面前，根本不提及其原先的婚姻状况常被视为是值得称道的。对于我们的职业而言亦存在类似的惯例。”[2003:125]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史蒂文森将自己比喻成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史蒂文森和新主人的关系就变成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和第二任丈夫的关系。在该比喻里，主人成了男人，仆人成了女人，而阳刚的男人和阴柔的女人正是殖民话语中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他者) 的最简单、直接的隐喻。史蒂文森用的这个比喻，并不是信手拈来，而是沉浸在殖民意识中的史蒂文森对主仆关系(主体和“他者”关系) 的必然表达。
阅读爱情故事被认为是女性的专利。书中另一处情节则暗示了史蒂文森具有和女性相仿的情趣，这样就直接将他的这一形象与殖民话语中他者女性化这一特征联系起来。和史蒂文森一起工作的女管家肯顿小姐在和他长期搭档工作过程中对他心生爱慕之情。而史蒂文森对肯顿小姐明显有好感，但是由于管家的职业性质，使他作为“他者”的身份总是极力隐藏自己的感情，总是躲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无闻的做主人的“影子”。在事业的顶峰，史蒂文森总以追求管家“专业化”为由，回避这份内心向往的爱情，显得懦弱和自恋，一旦涉及爱情，史蒂文森总是像女性初涉恋爱时欲言又止，言不由衷，言行总是违背意愿。
旅行中的史蒂文森思考着改变他和肯顿小姐之间关系的许多可以称为转折点的重要事件。其中之一就是某夜肯顿小姐不请自入地进了史蒂文斯的房间。当时他正在看书,肯顿小姐问他看的是什么。史蒂文斯将书紧紧地抱在胸前,并请肯顿小姐尊重他的隐私。后来强拿到书的肯顿小姐不屑地说那只是一本“多愁善感的爱情故事” [2003:164]。史蒂文森交待的这个细节,虽然看上去似乎是不经意的提及,却说明了他不愿意肯顿小姐看到自己阅读浪漫小说的根本原因。那就是,浪漫的爱情小说是为女人准备的,只有女人会喜欢它们。因此，喜欢阅读这类小说的男人自然也就会被认为是女里女气，缺乏男性应有的阳刚之气。
具有殖民语境下“他者”身份的人“模拟”是生存所必须的技能。所谓“模拟”亦即产生出某种与原体相似与不相似之间的“他者”。这个他者介于模拟者与被模拟者之间。这是对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间关系的最生动的描述。在小说《长日留痕》中，管家是仅次于主人，维系着一家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角色。在达灵顿勋爵在世时，高朋满座，政要名人络绎不绝出入达灵顿府，而这一切的正常运转是离不开管家史蒂文森的，所以自觉不自觉中史蒂文森也把自己定位成一流管家，追求“专业”，努力成为‘伟大的’男管家。工作之余，史蒂文森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娱乐为自己充电，目的是要向主人看起，把才智都贡献给了一位伟大的绅士, 因而“他也曾为服务于全人类而施展过其才华。”[2003:117] 在言语措辞，待人接物，礼貌礼节等方面无可挑剔，以至于在史蒂文森出游借宿摩斯孔村时村民把他当成贵宾，纷纷来泰勒夫妇家中和他聊天。毕竟只是貌似贵族，明眼人理查德医生还是识穿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让史蒂文森在主人和贵宾面前唯唯诺诺，但是在他下级肯顿小姐和不知情的外人面前，史蒂文森把“模拟”学来的一套架势全班使用上了，俨然一副主人翁（殖民者）的姿态。史蒂文森对肯顿小姐的不请自入他房间的做法十分不满，批评起来好像殖民语境下主人对仆人的架势，而两者实质上都是寄人篱下的“他者”。在摩斯孔村村民面前一副绅士派头打扮，举手投足，眉宇间流露出卑微的自豪感，虽不是有意的，但是这种隐瞒也反映出史蒂文森的虚伪，隐约间透露出转嫁“他者”身份的意图。
但是读完小说，读者并不失望，感同殖民语境下“他者”不幸的处境。相反，小说中代表殖民者的法拉第先生在小说开头主动提供机会让“他者”史蒂文森出游，而史蒂文森在六天的行程中也不断反思自己的所做，积极调整自己的状态，在旅行结束时对接下来的新生活充满的希望。两者采取“中间道路”，虽然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不在了，也留下了的遗憾，但是正如作家在小说成型后选定的书名，生活将继续，努力经营好接下来的生活，意味深长，让人充满憧憬。作为一位国际移民作家，兼具双重的文化身份，作家期待借小说这一体裁，揭露了殖民意识对“他者”造成精神上的伤害的同时，传达对殖民主义语境下“他者”出路的深思熟虑的结果。
参考文献：
[1]艾勒克·博埃默,盛宁,韩敏中译.殖民与后殖民文学[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2]Ishiguro,Kazuo.The Remains of the Day[M].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89.
[3]冒国安.长日留痕[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4]瞿世镜,任一鸣.当代英国小说史[M].上海: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5]姜清远,申富英.硬币的另一面[J].青岛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9).
关键词：《长日留痕》；他者；女性化；后殖民语境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118（2011）-01-00-02
和石黑一雄的前两部获奖小说《荒凉山景》及《浮世艺术家》一样，《长日留痕》的创作主题与后殖民时代的移民文学创作传统息息相关，反映了后殖民语境下，作为国际移民作家对自我归属身份问题的探索，并代表了移民小说新的发展趋势。《长日留痕》以追忆为线索，在历史的大语境中展开主人公的记忆。怀旧成就了他多部作品，也是作家石黑一雄一贯的创作主题。对现实生活的描述和往事的追忆交叠在一起，往事作为个人历史的一部分，如颗颗葡萄点缀期间。作家无意突显创作的历史背景，但是随着主人公史蒂文森对昔日在达灵顿府邸当管家的回忆，却起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读者要深入理解小说中管家史蒂文森的人生历程，一个“愚蠢的错误”，对后殖民主义语境下这一历史背景的把握是必须的。
作家石黑一雄在接受一次采访中说他的前两部小说的均选取日本为题材，一部分原因的是想留住日本在他童年记忆中的美好形象；而在创作《长日留痕》时，作家提及出于同样的目的，作者希望通过小说能保留英国乡村田园诗般的生活，悠闲的人们在宁静的下午，在花园里悠闲地聊天喝下午茶。愿望是美好的，但是当埃及总统宣布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以及英国前殖民地相继宣告独立时，昔日“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历史也随即告终，英国彻底结束了殖民地遍天下的局面。这些事件也促使当时英国国民对二战中英国的所作所为进行反思，同时也导致英国国民自哀自怜的情结。与英国的处境恰恰相反，二战后美国强大起来，取代英国原先的地位。美英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军事意义上的殖民与被殖民的意味，但小说中对管家史蒂文森的描述契合埃勒克?博埃默有关“他者”的形象。博埃默在《殖民与后殖民文学》一书中界定了“他者”的概念:“他者”，或称为“殖民地的他者”，是主体权威的对立面，被自视优越的西方人认为“没有力量、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思考和统治的能力??”[1998:22] 博埃默还进一步指出“他者”通常还被“女性化”[1998:22] 。史蒂文森被刻画成一个缺乏思考能力，没有独立思想的人，而这正是殖民话语中有关“他者”定义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特征。
小说开头新主人美国富商法拉戴先生向管家史蒂文森建议，“你为什么不驾着我的车子，外出消遣几日呢？看来，你该好好享受一次休假。”[2003:3]在法拉戴眼里，他们这些人“总把自己关在这些宽敞的房子里，忙这忙那的”，[2003:3-4]没有时间去看看自己美丽的国土。“我的主人不止一次向我提出类似的问题。”[2003:4]乍一看来，我们会对深明大义，关心下人的新主人报以会心的微笑，可是正是两者身份的悬殊和凸显两者地位高低的这个问题的再次提出，作家石黑一雄定下了小说的基调，赋予管家史蒂文森后殖民语境下“他者”的双重身份。按小说的布局发展为依据，首先，第一重“他者”身份是在达灵顿勋爵去世，作为合同中一揽子买卖的一部分，“留在达林顿府内。”[2003:5]史蒂文森继续呆在达灵顿府为新主人法拉第先生继续服务过程中的种种境遇，即史蒂文森以“他者”的身份感受到困惑；再者，在随后主人公史蒂文森的回忆中我们得知他克己职守，在为达灵顿勋爵服务过程中处处体现出“他者”的行为，不免让史蒂文森悲从心生，愧疚没能在他父亲去世前见上最后一面，悔恨错失肯顿小姐的爱。
法拉第先生的提议明显是出于一片好意，但主人公史蒂文森却无所适从，作为“他者”，他隶属于主人，这样的念头从来不会自动想起，而为达灵顿勋爵当管家时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独立思考处理这种事情让史蒂文森捉襟见肘。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史蒂文森作为“他者”，过度的依赖主人的想法行事的习惯让他丧失自己的思想。法拉第先生的提议也使史蒂文森“他者”的身份跃然纸上，妄自主张，小说中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了解史蒂文森一定没有“到各处走走、看看自己的国家”，[2003:4]但是作为殖民者的一份子，理解殖民文化和现行做法，他熟谙“他者”的生活轨迹，即使不完全，也八九不离十。
史蒂文斯的形象总是有意无意地与女性联系在一起,而这正是殖民话语中定义“他者”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殖民话语中,殖民者总是充满阳刚之气,而被殖民者(他者) 则倾向于被描写为阴阳怪气,一副娘娘腔。“当不同文化的优劣排列均是相对于一个主宰性的、好战的欧洲而言的时候,这种做法就有可能引导出??其他民族的阴柔化的形象。印度人、尤其是孟加拉人,一般都被刻画成被动、软弱、诱人堕落、无精打采的形象,而且和殖民者那刚健的男子气概相比,他们普遍都显得女里女气。”[1998:98]小说中虽然并没有直接地将他描写成具有女人气的男人,但是其中两个细节都将史蒂文斯的形象与女性联系在一起。从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接受法拉第先生的提议到决定去度假，这一系列的细腻的“深思熟虑”正好符合传统观念下对女性优柔寡断的看法。传统女性，因经济不独立，依附于丈夫导致言行和考虑问题时总是顾虑重重。在准备出行的过程中，主人公史蒂文森也是事无巨细的安排好所有细节问题，包括穿什么衣服，去哪里，路途上的花费等等问题都充分表明史蒂文森具有女人的特质。
新主人法拉第先生邀请朋友韦克菲尔德夫妇来访时,史蒂文森竭力掩饰他与达灵顿勋爵的关系，否认了曾经为达灵顿勋爵工作过。朋友对法拉第先生言过其实的夸耀不以为然，在朋友面前颜面尽失，这让法拉第先生十分恼火。邀请朋友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炫耀他不仅拥有英国贵族豪宅，而且还享受贵族式的服务。当法拉第怒气冲冲地质问史蒂文斯为何要否认自己曾经为达灵顿勋爵工作过这一事实时，为了让主人息怒，史蒂文斯打了一个比方:“倘若一位离过婚的女士出现在她第二任丈夫的朋友面前，根本不提及其原先的婚姻状况常被视为是值得称道的。对于我们的职业而言亦存在类似的惯例。”[2003:125]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史蒂文森将自己比喻成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史蒂文森和新主人的关系就变成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和第二任丈夫的关系。在该比喻里，主人成了男人，仆人成了女人，而阳刚的男人和阴柔的女人正是殖民话语中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他者) 的最简单、直接的隐喻。史蒂文森用的这个比喻，并不是信手拈来，而是沉浸在殖民意识中的史蒂文森对主仆关系(主体和“他者”关系) 的必然表达。
阅读爱情故事被认为是女性的专利。书中另一处情节则暗示了史蒂文森具有和女性相仿的情趣，这样就直接将他的这一形象与殖民话语中他者女性化这一特征联系起来。和史蒂文森一起工作的女管家肯顿小姐在和他长期搭档工作过程中对他心生爱慕之情。而史蒂文森对肯顿小姐明显有好感，但是由于管家的职业性质，使他作为“他者”的身份总是极力隐藏自己的感情，总是躲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无闻的做主人的“影子”。在事业的顶峰，史蒂文森总以追求管家“专业化”为由，回避这份内心向往的爱情，显得懦弱和自恋，一旦涉及爱情，史蒂文森总是像女性初涉恋爱时欲言又止，言不由衷，言行总是违背意愿。
旅行中的史蒂文森思考着改变他和肯顿小姐之间关系的许多可以称为转折点的重要事件。其中之一就是某夜肯顿小姐不请自入地进了史蒂文斯的房间。当时他正在看书,肯顿小姐问他看的是什么。史蒂文斯将书紧紧地抱在胸前,并请肯顿小姐尊重他的隐私。后来强拿到书的肯顿小姐不屑地说那只是一本“多愁善感的爱情故事” [2003:164]。史蒂文森交待的这个细节,虽然看上去似乎是不经意的提及,却说明了他不愿意肯顿小姐看到自己阅读浪漫小说的根本原因。那就是,浪漫的爱情小说是为女人准备的,只有女人会喜欢它们。因此，喜欢阅读这类小说的男人自然也就会被认为是女里女气，缺乏男性应有的阳刚之气。
具有殖民语境下“他者”身份的人“模拟”是生存所必须的技能。所谓“模拟”亦即产生出某种与原体相似与不相似之间的“他者”。这个他者介于模拟者与被模拟者之间。这是对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间关系的最生动的描述。在小说《长日留痕》中，管家是仅次于主人，维系着一家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角色。在达灵顿勋爵在世时，高朋满座，政要名人络绎不绝出入达灵顿府，而这一切的正常运转是离不开管家史蒂文森的，所以自觉不自觉中史蒂文森也把自己定位成一流管家，追求“专业”，努力成为‘伟大的’男管家。工作之余，史蒂文森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娱乐为自己充电，目的是要向主人看起，把才智都贡献给了一位伟大的绅士, 因而“他也曾为服务于全人类而施展过其才华。”[2003:117] 在言语措辞，待人接物，礼貌礼节等方面无可挑剔，以至于在史蒂文森出游借宿摩斯孔村时村民把他当成贵宾，纷纷来泰勒夫妇家中和他聊天。毕竟只是貌似贵族，明眼人理查德医生还是识穿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让史蒂文森在主人和贵宾面前唯唯诺诺，但是在他下级肯顿小姐和不知情的外人面前，史蒂文森把“模拟”学来的一套架势全班使用上了，俨然一副主人翁（殖民者）的姿态。史蒂文森对肯顿小姐的不请自入他房间的做法十分不满，批评起来好像殖民语境下主人对仆人的架势，而两者实质上都是寄人篱下的“他者”。在摩斯孔村村民面前一副绅士派头打扮，举手投足，眉宇间流露出卑微的自豪感，虽不是有意的，但是这种隐瞒也反映出史蒂文森的虚伪，隐约间透露出转嫁“他者”身份的意图。
但是读完小说，读者并不失望，感同殖民语境下“他者”不幸的处境。相反，小说中代表殖民者的法拉第先生在小说开头主动提供机会让“他者”史蒂文森出游，而史蒂文森在六天的行程中也不断反思自己的所做，积极调整自己的状态，在旅行结束时对接下来的新生活充满的希望。两者采取“中间道路”，虽然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不在了，也留下了的遗憾，但是正如作家在小说成型后选定的书名，生活将继续，努力经营好接下来的生活，意味深长，让人充满憧憬。作为一位国际移民作家，兼具双重的文化身份，作家期待借小说这一体裁，揭露了殖民意识对“他者”造成精神上的伤害的同时，传达对殖民主义语境下“他者”出路的深思熟虑的结果。
参考文献：
[1]艾勒克·博埃默,盛宁,韩敏中译.殖民与后殖民文学[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2]Ishiguro,Kazuo.The Remains of the Day[M].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89.
[3]冒国安.长日留痕[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4]瞿世镜,任一鸣.当代英国小说史[M].上海: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5]姜清远,申富英.硬币的另一面[J].青岛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