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曾有一个好丈夫和两个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医院护士。但这一切都因网络而改变了。
　　和大多数过惯了幸福生活的女人一样,我厌烦了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生活,渴望生活里出现点新鲜刺激的事。一次偶尔的网上冲浪,让我领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是一个奇妙的空间,尤其在网上聊天更让我着迷。
　　网络就像鸦片,一上就有瘾,而且难以戒掉,聊天室一点点占据了我的生活空间。每天下班后,吃完晚饭,我把收拾餐具的工作扔给丈夫,自己则一头钻进书房,坐定在电脑前。
　　一坐在电脑前,我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不再是护士、妻子和妈妈,而是一个诱人的艳女——“甜茶”。网上的女人男人都爱我,有些男人直露的话语令我面红耳赤,但我内心里不但不讨厌,而且还有些开心。
　　说实话,我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我的身体健美挺拔,双腿修长,三围是专家们定的标准美人尺寸,黑色的卷发搭在肩上,更衬托出光洁无瑕的肌肤,朋友们尤为赞叹我浅棕色的双眸,说里面闪烁着无穷魅力。
　　所以不管网友们对我的赞美多么夸大其词,我都认为很贴切,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完全忘了其实那些网友并没有见过我的模样。网友的甜言蜜语让我有些飘飘然了,以至于每次下网后,都要努力把自己拉回到这个烦恼的现实世界。不知不觉中,我工作时的精神不太集中了,护士长批评我:“塔莎,你是个难得的优秀护士,我希望你能珍惜目前的工作。”
　　我连连点头,护士长的话一点没错,我确实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包括工作、丈夫、孩子。我和丈夫卡伦是一见钟情。他英俊高大,心地善良,在我们结婚前,他就收养了一个男孩,即便在婚后有了我们自己的儿子,他依然对养子很好。卡伦的责任心很强,他说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过清贫的日子,于是他拼命地工作,到了几乎忽略我的地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的发型,我的新衣服,也不和我分享网上聊天的快乐。他说上网聊天的人,都是在真实生活中找不到幸福的失落者。或许他的话是对的,但我向他保证,不必担心我,那些不着边际的文字伤害不到我,我知道那不过是虚拟空间里的电脑游戏,谁也不会认真,谁也不会受伤。
　　为了证实我对网络的“抵抗力”,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努力表现得像一个好主妇和好妈妈。每天下班回家,亲自下厨做饭,还在周末和丈夫、儿子一起布置房间。丈夫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放心地让我上网聊天了。
　　我又重新回到了聊天室,还是那些老朋友在热火朝天地大聊特聊。我有点犹豫,到底该不该参加被丈夫称为“低级趣味”的聊天室呢?可是它的吸引力太大了,我无法抗拒。
　　刚上聊天室,一个男人就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甜茶,光彩照人的午夜女神,欢迎你!”
　　“Hello!”我在联网的麦克风里同网友们招呼。
　　“宝贝,你到哪里去了?这几天没有你,聊天室变得枯燥无味。”一个不熟悉的女人写道。
　　最终,一个自称“你知道我是谁”的男人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甜茶,你的容貌和你的声音一样诱人吗?”
　　他的话让我一下就兴奋起来,我开始单独和他聊起来。在聊天中,我得知,他的真名叫斐利克,是一个电机工程师。我也告诉了他我的真名和职业,但并没有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我想反正也不见面,彼此间保持一点神秘更有趣些。为了安全起见,我也没有和他交换电话号码和地址。
　　
　　二
　　
　　我以为,和斐利克不过是在电脑上玩玩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友谊越来越深厚,我也不由自主地投入了真实感情。斐利克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让我心花怒放。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我竟真的爱上了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有一次,他告诉我他要出差两个星期,不能和我在网上聊天时,我心里突然充满了离别的惆怅。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我每晚坐在电脑前,呆呆地望着屏幕,不写也不聊天,我只想听到斐利克的声音。
　　几个星期又过去了,斐利克依然音信全无。我变得坐立不安,情绪暴躁,从丈夫到同事,我对所有的人大发脾气。我明知道是自己不对,我甚至对自己发火:“为什么会卷入网络恋情,而且和这个叫斐利克的男人从没见过面。我必须忘记他。”
　　可忘掉斐利克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上,我依然在电脑前耐心地等待着斐利克的电子信函,期待着他的归来。
　　丈夫推开了书房的门,将我纷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抬头一看钟,已是午夜零点45分了,该睡觉了。就在我准备离开聊天室时,电脑屏幕上突然显示斐利克发来的信息,他让我和他到私人聊天室聊天。
　　我心中一阵狂喜,再次坐定在电脑前。丈夫让我早点休息,无奈地离开了房间。我调暗了灯光,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等待电脑带我进入私人聊天室,斐利克正在那儿等我。几分钟后,我们终于在私人聊天室见面了。几天不见,斐利克变得情话绵绵,说这些天他是多么想念我,没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美丽而善解人意,他的恭维抵消了我对他的愤怒和责问。他的声音通过电脑联网的麦克风传进我的耳畔,深沉而有磁性,让我幻想他是一位事业有成的中年男性,既精通技术,又富有才情。他在屏幕上打下了很多甜言蜜语,再见时他还浪漫地对我说:“吻你玫瑰花瓣般丰满而鲜艳的双唇。”
　　
　　三
　　
　　斐利克的话语充满诱惑,每一句都让我心旌摇荡。此后,我和斐利克几乎每天晚上午夜时分都在私人聊天室见面。他的话语越来越直露,后来他说很想一睹我的花容月貌和窈窕身姿,他还说他最喜欢女人穿透明的睡衣,擦古龙香水。
　　我完全相信,如果斐利克目睹了我的容貌,他会更加难以抗拒我的美丽,我要向他证明我才是最有魅力的女人。那晚直到凌晨2点40分我和斐利克才结束聊天。我悄悄地躺在床上,此时我血液沸腾,没有一点睡意。看着一旁早已酣睡的丈夫,他一点也没有发觉我的情变,如果他能多一点浪漫,多一点情调,我也许根本不会理会斐利克。我轻轻地将他推醒,谁知他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就又闭上了眼,他握着我的手说:“亲爱的,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然后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我不禁心凉,我的青春和美貌能经得住多少个夜晚的流逝?
　　恋爱中的女人的智商为零,这话一点不错。所有的善意警告我都听不进去,我只是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午夜来临。下班时,我兴冲冲地跑到商场,花光了两张信用卡的存款,买了一台配备在电脑上的电子摄像机和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
　　这晚,卡伦和孩子们要去参加一个钓鱼活动,两天后才回来。整幢房子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心中窃喜,这下我可以大胆地和斐利克在网上共度良宵了。
　　晚饭后,我洗了个热水澡,穿上那件新买的透明睡衣,还在颈部擦上斐利克最爱的古龙香水,这瓶香水还是卡伦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香水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让人有点飘飘欲仙。
　　今晚,斐利克就可以看到我的模样了,他一定会为我的容貌倾倒,他会对我说什么呢?我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于是给自己倒了杯加冰马爹利,放松神经。
　　深吸了一口气,我坐在电脑前,再一次检查了摄像机的程序是否制定好,然后等待斐利克的到来。10点过去了,11点过去了,斐利克都没有出现。他是在考验我的耐性吗?我决定把这一夜等下去。终于,在午夜的钟声敲响时,斐利克像精灵一般翩翩而至。
　　在私人聊天室里,我在麦克风里对斐利克娇嗔:“你迟到了。”
　　“好了,我的公主,打开镜头,让我看看你。”
　　我言听计从,在摄像机的镜头前扭动腰肢,顿时麦克风里全是他的惊叹声。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话了:“如果再暴露一点的话,你会更加迷人!”此时,情欲的火焰已经完全焚烧了我的理智,斐利克的一声声惊叹让我越来越得意忘形,对他的吩咐我惟命是从,轻如鸿羽的睡衣从我身上脱落,在镜头前我像荡妇一样搔首弄姿……
　　我就这样一步步成了他的俘虏。


　　
　　四
　　
　　凌晨两点,我下了网,黑色的夜渐渐褪去我心中的兴奋,我突然感到迷茫了,我这样做到底算不算背叛丈夫?在意念上,我已经完全越轨了,可是我和斐利克并没有实际的行动,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丈夫的事。我就这样昏昏入睡了。
　　我以为镜头的那一边只有斐利克在“欣赏”,可我大错特错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是我的女邻居。她欲言又止地说:“塔莎,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但是事情紧急。”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昨晚,我的孩子们上了网……”她声音颤抖了,“他们——他们看了色情网页——他们看到了你……”
　　我的头轰地一下就“炸”开了,电话从我手里滑落,我瘫倒在地上。天啊!斐利克竟把我昨晚的搔首弄姿传到了色情网页!不知道有多少邻居在网上看到了我的“下贱”表演,他怎么能做这样卑鄙的事?我怎么会傻到听从一个陌生人的摆布?我心乱如麻,追悔莫及,不知该如何向丈夫解释这件丑闻。
　　我想我必须主动向卡伦承认错误,以求得他的原谅。正在这时,我听到卡伦在院里停车的声音,我的心紧张得几乎忘记了跳动。他和儿子们提前回家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从床边弹了起来。我瞅了卡伦一眼,立刻知道我的丑闻他已尽知了。原来,那晚他们在郊外钓鱼时,突然下起雨来,卡伦带儿子到附近的一个朋友家过夜。待孩子睡后,几个男人喝了点酒,就打开电脑,看一看成人网页打发时间。于是他们看到了我……
　　对我的解释和哀求,卡伦充耳不闻。他铁青着脸,把属于他的东西扔进空皮箱中。我跟在他身后,满脸泪水求他原谅。他不理睬我,又开始收拾儿子们的衣服。
　　“你不能把儿子从我身边带走!”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叫着并捶他的背。
　　卡伦突然转过身,紧握住我的拳头,愤怒地吼道:“难道你让他们留在这座城市,等着听别人骂他们的妈妈是‘娼妓’吗!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一切,我从没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可我太傻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丢脸。”
　　我突然呆住了。使我深爱的人们受辱,我犯的错误实在太严重了。
　　卡伦提起两个皮箱带着两个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拼命地追出去,希望能追回我的丈夫,追回我的幸福生活。但他决绝地关上车门,绝尘而去了。
　　尽管,斐利克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因参加一个诱导青少年的色情网站而被捕。但这件丑闻彻底毁了我的生活,我不仅受尽了人们的冷眼,还失去了工作,最重要的是,我失去了丈夫和孩子。一年后,我在卡伦的一再要求下,和他离了婚。他把房子和家具都留给了我,允许我经常去见孩子。我很爱两个儿子,经常给他们钱,尽一份母亲的责任。
　　后来我实在无法在那个社区生活下去,就卖了房子,搬到另一个城市居住,开始了写作生涯。如今我已经出了好几本书,这些书是专门给青少年写的,我希望他们能珍惜幸福,不要迷情于虚幻的网络世界,因为我曾经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知音·海外版》2001年第1期 王耀光 屈胜奇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