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黑色口红,有粉色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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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cool的女孩
  
  去年冬天特别冷,行人冻得整张脸只有眼睛在外面。一出门,就看见冰凌绝望地在屋檐下狂舞,然后全部化成水,脏兮兮的不堪入目。
  其实,我蛮喜欢这样的冬天的,可以蜷缩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听听音乐,看看书。Yes,我是一个外表看来很cool的女孩,涂银蓝色的睫毛,刷黑色的口红,但这是我同社会保持距离的一种保护。
  我害怕受伤,但我从不会写在脸上,我看上去是动感十足的一个人,迪斯科广场里我最疯狂,和朋友去泡吧我曾有喝11杯啤酒的纪录,圣诞节拍出的照片我笑得最张扬。
  对于在这里生活的女孩子来说,如果你融不进人群的海洋,那么你的命运只能是蒸发。所以,我拥有许多真心与不真心的朋友,比如阿温。
  阿温是个特别热心的人,在这样冷的冬天,她依旧能找到你。
  “王潺,你看上去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是吗?”我穿着碎花的睡衣和拖鞋,没涂眼影,也没涂唇膏,素面朝天。
  阿温看了又看,突然很兴奋地说:“我原来还担心来着,现在,嗨,绝对没问题!”
  “担心什么?”我相当冷淡。
  “我哥有个同学楚尚强,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硕士,哈,一表人材,难得的是还未有女友,王潺,你们都是搞计算机的,认识一下怎么样?”
  楚尚强,俗气的名字,小弄堂里出身的孩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会有一大堆麻烦亲戚告诉你做好媳妇的道理,不见。
  可是阿温却让我领略了何谓鸟雀啁啾,为了闭上她的嘴,我不得不敷衍地点点头。
  “下周末,记住,一定不能抹眼影,也不许刷黑色的口红。”
  
  糟糕的见面
  
  周末,雨夹雪天气,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手机响了,是阿温,她的声音差点没把我耳朵震翻。
  “王潺,六点赴约,富丽华大酒店大堂,千万别忘。”
  富丽华大酒店大堂,如此俗丽的名字,一定是玻璃幕墙的低级饭店,有大大的玻璃吊灯模仿成水晶的样子,罗里罗唆地垂下大串,椅子是仿红木的,轻薄得没有分量,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点品味都没有。
  阿温连犹豫的机会都不给我:“王潺,你可是自己答应的。”算了,不要与朋友翻脸,没好处,我只当消遣一个晚上,反正有茶喝,有点心吃。
  匆匆去了洗手间,加重了眼影和口红,让这样的人看中,是件麻烦事。然后在公共汽车上小憩,下车的时候,由于裤管过于宽大,让人踩了一脚,我想我真是够“酷”了。
  可是我没想到富丽华大酒店是如此的真材实料,玻璃门晶光剔透,半点尘埃不惹,门童都穿得比我整齐。阿温看到了我:“王潺,你迟到。”
  她风风火火,我根本来不及思索应该如何补救。走进大堂,她惊呼:“哇,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涂黑色的口红!算了,没时间了,看你运气了。”
  顿生反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要看我运气?见了面,我才知道,一向头大无脑的阿温,这回却没讲错。
  头发是黑得发蓝的,五官明朗秀气,眼睛白得格外纯净,黑得又非常温柔,我不知道工科的学生品位可以这么高,把一件普通的棉风衣穿得如此有型。我一直寻觅的就是这种干净的人。
  但是晚了,我看见他的皱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但敏锐地刺伤了我的心。是我自己不争气,让一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占了上风。
  “王小姐?”他走了上来,主动握手。
  阿温这笨蛋,竟以为他对我有意,忙做出媒人的架势:“你们谈,我还有事。”
  剩下我们两人尴尬相对。沉默几分钟后,他干咳:“王小姐平时喜欢做什么?”
  “看书。”
  “喔?爱看谁的?”他表示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杜拉斯,玛丽·杜拉斯。”
  我马上发现我错了,他脸上显出一丝轻微的讥讽,现在自诩为有些品味的人都说自己喜欢杜拉斯,其中也有附庸风雅之流,在他眼里,我必定是后者。
  他也许怕我再往下再说出些叫高尚人士恶心的话,忙说:“我喜欢运动。”
  “运动?”
  “对,比如说冬天里,人冻得有些木了,出来相亲也是一种运动。”
  如果他对我不满意,也没必要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我没有他那么好的修养,当即拉下了脸:“可是我并不想成为铅球一类的运动器材。”
  他大概没想到我有如此反应,瞠目结舌:“我不是这意思。”
  反正今天一切是糟透了,我站了起来:“谢谢你的咖啡。”
  
  偏偏在一起
  
  我还是会常常想到他。这个人看来那么好,却把相亲比作一种运动,从没听过这样轻浮又恶毒的比喻,一个冬天,他不知要运动几十次?有些人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可是,我没想到他竟会成为我的同事。
  “王潺,这是你们部门新来的工程师。”
  天,网站几百个,他为什么冤家路窄?但现在是办公场所,我马上亲切地说:“欢迎你,楚先生。”
  他脸上显出愕然的表情,立刻也换上了微笑。现代人真是虚伪。
  主管一走,我立即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来这个小网站?IT人才很缺,况且你又是归国学子。”
  “为了你。”他直言不讳地说。
  “什么?”
  “那次相亲你最后的两句话很有性格,我有些喜欢你,就找到这儿来了。”
  “神经。”我嘴里骂着,心中却有些软软的。
  可接下来的话让我差点没气昏,“可是,王潺,我觉得你还是直爽的人,没必要绕弯子了,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刚才笑得有些做作,配上你的黑口红,真的有些吓人,我的感觉变了。”
  我想用杯水泼他,可是找不到,于是我用温柔的声音说:“楚尚强先生,您一定有位美丽无比的母亲。”
  “你怎么知道?”他又来了,那副虚伪的感兴趣的样子。
  “母亲会告诉儿子要喜欢涂粉色口红的女人,因为她们够温柔,够雅致,可是男孩长大了,交了不少涂粉色口红的女孩,口味变了,便喜欢黑色口红的女子,可是黑色口红的女子不能笑,因为她一笑就会露出她的白牙齿,涂黑色口红的女人是不能有牙齿的,因为她们都不是为烟火设置的,她们要神秘一点,对不对?”
  他笑了,可是让他暴跳如雷的话在后面,“但是令母有没有告诉你,涂粉色口红的女人笑容像白痴,而涂黑色口红的女人笑容很有智慧,也很有内容,她们喜欢向一些白痴一样的男人热情地笑,这样可以更加衬托出她们的智慧,因为涂粉色口红和涂黑色口红的女人做事风格从来都是相反的。”
  他的脸慢慢的红了:“王潺,你侮辱我。”
  “我没有,但是我希望你尽快离开这儿,我不喜欢与一个把相亲看作运动的花花公子在一起。”
  
  冒险拓展计划
  
  他没有辞职,工作上我们也合作得不错。私下里,我们很少讲话。
  那天,公司成员被邀请参加一个“白领冒险拓展计划”。该计划的内容有很多,比如只吊一根保险绳走过1.1米宽的木板,而木板下面是19米高的深渊!这个还不是最恐怖的。最要命的是,我被选中从1.6米的矮墙上往下背跌,就是说直直地往后摔,然后由公司的同事在身后接住我,换句话说,如果在你身后的人只要有一个人不接住你,你就会摔得很痛,甚至有摔伤之虞!
  更恐怖的是,这些员工中就有楚尚强。
  我闭紧眼睛,站在矮墙上,两腿直颤,我知道我这一下去,一定会有一个人的一双手松开!
  早知道千万不要与人结怨,哪怕他批评你丑得像嫫母无盐,可是晚了晚了。
  后面的同事连声催着:“王潺,怎么还有下啊,连我们都信不过吗。”
  前面有教练在盯着,后面有同事在催着,我要是不敢下这1.6米的矮墙,明天公司肯定议论纷纷:“原来她平时和我们好都是假的啊,心里可防着我们呢。”
  我下了狠心,眼睛一闭,往后——跳!
  一切平安!我站起来的时候,脸色通红,向每个人说:“谢谢。”
  我看见他站在人群中,却一脸的漠然,那些喜笑颜开的脸我并不想对他们表示什么,只有他,我真的感谢。
  
  玩笑与刻薄
  
  我试着接近他。我想我虽然间接骂过他“白痴”,但是我刻意的讨好应该消除了一点影响,我毕竟是个女孩子。
  可是没用。
  一个月后,他终于主动与我说话了:“王潺,我要离开公司,我们工作一段时间,还算合作得可以,告别酒会我想请你参加。”
  我怔了一怔,我知道他会走,但是没想到这么快。电脑面前呆久了我有些头晕,脑子好像木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大概从没见我这样,疑惑地说:“王潺?”
  我想说:“祝贺你。”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为什么敌视我这么久?现在你要走了,总该告诉我原因。”
  “你侮辱家母。”
   我吓了一跳,我哪有那么大胆子,敢侮辱人家母亲?我摇头。
  “我从小失父,是家母一手带大,我们在加拿大生活12年,相依为命,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性。她都我做人要诚实爽朗,特别在对待感情上,应该相信自己感觉。我来这个公司,就是因为喜欢你,谁知你这个人,我刚刚开玩笑,你就如此刻薄,我实在看错了你。”
  原来他是玩笑!
  “你说涂粉色口红的女人笑容像白痴,而家母,只用一种颜色的口红,粉色。”——让事情无法挽回的就是这一句!
  
  涂粉色口红
  
  我买了一管粉色口红,然后给自己涂上,出席周末的告别酒会。
  一点点淡淡的桃子红,慢慢地渲染开,娇嫩的唇,像花儿开放,粉色竟有如此魅力——我后悔没有早早地使用粉色口红,是我疏忽了它。
  我一直是这样,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其实对这世界充满冷漠和反叛,只怕自己受伤厉害,于是变得日益尖锐,一直都觉得黑色最能表达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从没想到这世界有一种颜色叫粉色?错过一段美丽的感情,是我的错。
  楚尚强见到我,神情看来十分诧异。他请我跳最后一只舞。
  “为什么涂粉色口红?”他问。
  “我想道歉。”
  他微笑,“为什么不早一点涂粉色口红?”
  “还来得及吗?”不知是不是口红的关系,我的声音软软的。
  “当然来得及。”他用力搂了一下我的腰,“其实我也说错过话,我把你比作相亲运动中的一只铅球。”
  “不,那是我小心眼,其实你的意思不是把我比作铅球,而是……”
  “是什么?”
  “而是一只羽毛球,因为我还没有铅球的体重。”
  “30年后这个玩笑就成真了,你给我生10个孩子后,体重会急剧上升,也许30个铅球都够不上你重。”
  哈,原来他的本性就是这样的——油腔滑调,但是,我有足够的时间教训他了。
  (《女报·时尚版》2001年第3期 房 莹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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