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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太閑,则别念窃生”—春天是个让人没办法矜持的季节,于是,我领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入山游玩。
小姑娘们是我的忘年交闺密。她们有着残缺的原生家庭,像小兽一样忧郁而又张牙舞爪,戒备、疏离又恐慌。这使我想起女儿小初,她面对陌生人的闯入,会是如何的不安与惶恐?我多希望我的小初快乐安好,永远恣意,永远被包容、被善待。
一路上,我跟小闺密们讲,《山海经》里的许多奇物有神奇的功效,吃了可治心情不好、夫妻不和等“怪病”。我想,春天野外的万千种植物,也一定有一种可治愈孤单、焦虑、恐惧与不圆满。
春天的鱼腥草尤为鲜嫩,香味独特,凉拌口感独具一格,可使人胃口大开;野生菌子、竹笋是味蕾里永远的“白月光”与“朱砂痣”;而茶泡则承载着儿时的快乐,没吃过茶泡的童年是不完整的。舌尖的满足,足可使人愉悦。
在挖鱼腥草时,小闺密们在一块岩石下的青苔上发现了一种野生植物。用手机APP扫一扫,方知它叫虎耳草,是一种药,可治多种疾病,如中耳炎等。没有经过这些虎耳草的同意,我怂恿小姑娘们强行带了几株离开。还在路上,虎耳草便蔫了。我理解它们,毕竟从熟悉的生养地离开并不是它们情愿的。未来迷茫未知,它不知道我们将会怎么对待它。我想起小初,忽觉心疼。
我找来一个碗,装满清水,修去虎耳草的残叶,把它们置于水中。一会儿,它们便变得生机勃勃。看着它们一片生机的样子,素日宅在屋子里的小姑娘们眼神里充满了惊奇。我告诉她们,虎耳草信任、喜欢我们了。她们抿嘴一笑。原来,虎耳草还可使人感动与快乐。
在找野生菌与茶泡时,我们在水库边遇见了一片紫色的野生小花。它们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紫云英。这么微小普通的花朵,不知道为什么美得这么惊艳,以至于我怀疑它们是特意为某种生灵而开。一大片一大片的紫云英,就那么随意地散布在绿草间,随着微风婀娜摆动。风尽情地吹过我们,吹过它们,又吹向远方;蝴蝶、蜜蜂在它们中间舞动,仿佛是经过万水千山跋涉而来,必得尽兴而归。
我想,这吹过我们的风,吹过紫云英,是不是也必然会替我们拥抱远方的某些人?而拥抱过某些人的风,是不是也必定吹过紫云英,再拥抱我们?
在小竹林里,我们挖了几根竹笋。小闺密们提议砍几根竹子,制作简易又好看的花瓶。我们一拍即合。我们仨在深夜里合作,把竹子破成竹片,绑在矿泉水瓶子上,就成了花瓶。再摘几枝野桃花,插入其中,置于窗台上,怎么看都好看,屋子里瞬间诗意流淌。
不出所料,春天的野外,在小闺密们的眼里,果然成了大乐园。再次入山,是小闺密们邀我去的。我们扒拉着茅草、荆棘前行,翻山越岭,从一座山绕到另一座山。雨后的山中,遍地都是初生的野草与各色的花朵。溪流之上,黄鹂鸟在林间啾啾唧唧。万物自有秩序,正自顾自地忙着生长。
小姑娘们听见有几只鸟叫得婉转动听,问我:“阿姨,听!那是什么鸟?”我便领着她们,悄悄地潜过去窥视。两只黄鹂鸟正在枝头卿卿我我,浑然不觉有人偷窥。她们小声问:“它们在干什么?”“它们在谈恋爱。”我小声说。
小姑娘们突然满面羞红,立即悄然退回。我的笑声惊飞了鸟儿们,山林间本该如此肆无忌惮。转眼间,又听见她们惊呼:“哇,快看,桃花!”“哇,蕨菜!”“哇,竹笋!”听着她们大呼小叫,一惊一乍,我心里畅快得要命。
数次入山,我们遇见了野葱、竹笋、茶泡、羊奶果、青苔、羊肚菌、毒蘑菇、干了的板栗壳……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花朵、野草。
我说,这是我们的“艳遇”。
不知道我有没有把小闺密们领到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但看着这一屋子被我们带回来的春意,窗台上的盎然生机,我想,它们中的某种植物会治愈我们的焦虑、不安与不圆满。我把窗户一一推开,春风扑面而来。“温风入南牖,织妇怀春意。”我想,如此美好的春天,会不会有人因此爱上我,并善待我的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