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的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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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野野宫希和子爱上了有妇之夫秋山,怀了他的孩子,他自然是说“条件还不合适,打掉吧” !孩子打掉了,因为子宫粘连,希和子不能怀孕了。于是她发誓秋山老婆一怀孕就断了这关系。
  秋山的老婆惠津子真的怀孕了,但希和子还是没有离开秋山。惠津子天天给希和子打电话,或者哭喊,或者说与丈夫性生活的细节,这样也不能解气,便打上门去,指着情敌的肚子说“打掉孩子的你就是个空壳”!她不知道这句咒语毁掉的不仅是希和子的一生也是自己的……
  B
  一个大雨天,希和子潜入情人家,她要看一眼那孩子,她叫那女孩“薰”,孩子便笑了。她抱走了惠津子的孩子,开始了四年的逃亡生活。
  她说那是她的女儿,孩子吃不惯牛奶,哭。希和子没有办法,撩开自己的上衣,掏出乳房喂孩子。那怎么行呢?没有饱满的乳汁,就像惠津子说的:是空的。孩子蹬着腿、打着挺哭,哭得人肝肠寸断,希和子又疼又急,抱着孩子大哭。
  她先是住女友家,可满世界是铺天盖地寻找孩子的报纸、电视,尘世是不能呆了。她来到了一个女性的避难所“天使之家”。那里没有男人,只有受到伤害的女性和孩子,她们穿白色的亚麻布衣服,种有机食物,与世隔绝。这样生活了三年,直到麻原彰晃毒气事件之后,男人要拆掉这“天使之家“,希和子带薰再次逃亡,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小豆岛。
  在小豆岛的日子是人间天堂,海水像镜子一样平静,岛上稻田青翠,小山如画一般。这里有夏日祭典的风俗,人们点燃火把在稻田中行走,天渐渐暗下来,远远看去,是火把的长龙,蜿蜒,起伏,在苍蓝色的天空之下。
  报社记者拍下小豆岛的美丽风俗,希和子和孩子的大特写,全国都能看到。希和子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她背着薰在夜空下行走,给“女儿”唱关于星星的好听的歌儿。
  她与薰拍下了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影,她叫“全家福”。之后警察带走了薰。
  希和子被判6年,在法庭做最后陈述说:“被捕以前每天都在祈祷,希望可以和薰一起生活下去。4年来,让我体会到养育子女的快乐,为此,我向秋山夫妻致谢!”
  法官说:“是感谢,而不是谢罪吗?”
  惠津子咆哮着从听众席冲过去:“去死吧!”
  C
  4岁,薰重新回到父母亲家里,她被重新叫回惠利菜。惠津子第一次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孩子吓得尿了裤子。惠津子已经失去了养育孩子的最好时机。她为女儿讲枕边书,女儿望着这个妈妈,眼神是有距离的。她问女儿想听妈妈唱什么歌,女儿说星星。于是她唱各个版本的星星,都不是小豆岛夜空下的那个星星,惠津子分明从女儿的眼神中看到希和子的影子,于是发飙崩溃。
  在她发疯般的哭喊中,4岁的女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遍一遍地伏在枕头上叩头,一遍一遍地哭着,道歉:“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孩子是整个诱拐事件中最无辜的,她吓坏了,只会叩头,只会道歉。这是什么人都会泪流满面的一幕。
  而那悲催的母亲惠津子,明明白白地知道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这里,明明白白地知道女儿的心也不在自己这里,但一切为时已晚。被拐的孩子与罪犯产生了远胜于母亲的感情。这是任何母亲都会崩溃都会心痛欲绝的时刻。
  女儿在这样的家里长大,从吃一个罪犯精心细作的料理到吃母亲从超市每天带回来的剩菜和面包,她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姑娘。父亲到学校给她送钱,她不要,笑着说:“别装得为人父母的样子。”
  这还不是这男人最悲惨的时刻,最悲哀的是女儿爱上了与这男人同龄的有妇之夫岸田,真是现世的报应啊。而且,女儿怀孕了,岸田说的话与父亲当年一模一样:“不现实啊,打掉吧,以后结婚啊!”
  女儿冷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你说的话和我爸从前说的一样。我不是正常家庭出生的小孩,岸田先生为我庆祝生日,为我放烟花,带我去赏樱花,这是我的家人从未给过我的。我不会再见你了,相识至今,谢谢你。谢谢你说过那么多次喜欢我。
  这是新一代女性了,与上一代不同了。虽然她眼中有泪水,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D
  一个曾经与她在“天使之家”生活过的女孩找到了她,给她看了关于她被解救时的各种报道。
  她回到家里对父母说自己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个很像爸爸的人,他有家庭,所以不能成为孩子的父亲。”我们看不到秋山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的头低着,这一刻死了的心都有了吧,而那两个女人的心却是死了又死的,在炼狱里的。
  母亲让打掉孩子,女儿说:“妈,我真不能相信,你对那个女人说‘打掉孩子的你就是个空壳’。”
  她冲母亲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生。为了不让自己去绑架别人的孩子!”
  她说:“妈,我不想成为空壳。”
  母亲哭着说,为什么你就不能忘了过去,20年了,我也想做个普通母亲啊!看到别人的孩子对母亲笑,我就嫉妒的大哭啊! 这次是母亲跪在女儿面前问:我该怎么办!
  E
  “天使之家“的女孩陪她去了小豆岛,过去的一切,被她有意识地压抑的过去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记起了夏日之祭,唱星星的歌。那个晚上,警察冲上来抓走了她一直叫妈妈的女人,那女人不住地回头望着她,挣扎着,挣扎着拼命喊:“请等一下,那孩子,还没吃晚饭!拜托了!”还有在照相馆拍全家福,“那个罪恶的女人”是如何搂着她痛哭,把她的小手捂到自己的手中,泣不成声地说:“谢谢你,妈妈和薰在一起,非常幸福。”
  这是不可能忘记的过去,虽然这样想对不起真的母亲,虽然回到小豆岛让她有罪恶感,但是,这是不可能抹去的回忆。
  她从照相馆里跑出来,望着那片平静的海水说:
  “我从来就没想恨过谁,谁都不想恨,妈妈也好,爸爸也好,你也好。我一直都想回这个岛,其实,我是想回来的,可是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想。”
  看到这里,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先生顿时泪奔。他的童年何尝不是被反反覆覆教导着恨,然而孩子清澈的眼睛里怎么会有恨呢?
  她哭着说:“我这是怎么了,我已经爱上了我的孩子。我会好好工作,给他穿可爱的衣服,带他吃好吃的东西,告诉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要说好多次。”
  F
  这是人性与道德困境的故事。
  对于在养父母家长大的孩子,要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对养父母充分的感激,要表示对那段生活的认同与共情,孩子才会真正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这道理也同样适用于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长大的孩子,你越是否定他们,孩子越是要保持对他们的忠诚。不少做父母的都有过这样深刻的体会和痛楚吧?
  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不要教孩子恨,不要教孩子恨你的婆婆,不要教他恨你的丈母娘,无论当初他们是如何伤害过你;不要让孩子恨第三者,不论当初她是如何伤害过你。因为——仇恨并不能补偿你曾经的痛苦。你能做的事惟有一件,那就是接受业已发生的事情,平静下来,修整你被撞击得支离破碎的生活,只有这样,才有再次幸福的可能。
  最好的报复方法就是忘记那些伤害你的人。恨,只能让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容颜摧残、时光用尽:让你一辈子只有一次失败的爱情,让你失去爱情以后,还失去心智。
  当你宽恕的时候,等于释放了一个囚徒,你会发现,那个囚徒就是自己。
  第8天,是化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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