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舞台上人物的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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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的理论与技巧大致可分“情”和“态”两大主要类别。在之前的文章中,讲到了从“情”讲又可分为十一类。最后两类是窃笑和苦笑。
  窃笑,就是偷偷地笑,暗藏的笑,无声的笑。生活中经常会遇到这种笑,只是不被人们发现。比如在街上或某正规场会,有人穿得不伦不类,有失礼仪,同行或同座人看见了,相视后窃笑尔。京剧《玉堂春》中“三堂会审”后,会审官员刘秉义和潘必正,感到此案蹊跷,始悉主审官王金龙与被审者苏三关系暧昧,不便再审,暂且告退。出门后,二人以扇遮门,指着上座者与跪地人的特殊关系,使我们不便掺和,退下吧,二人眼光对视,以手捂嘴,发出轻声地“呲!”的笑声,急速退下。又如《群英会》中“蒋干盗书”一折中,周瑜假意嗔斥黄盖后,进帐看见蒋干掀帘偷听的囧态,知其已中计上当,乃以手掩口窃笑之。
  苦笑,是装出来的笑,脸上作笑样,心里很苦楚,是委屈的笑,声音先是很爽快,后转换成苦涩、哽咽的;面部看到灿烂,实际上很难看,又要极力掩饰。如京剧《宇宙锋》中赵艳容,听父亲赵高说要将自己“明日送进宫去,陪王伴驾”后,在哑奴的授意下,抓破花容,撕破衣衫,蓬头垢面装起疯来,胡言乱语,戏谑赵高,几次作苦笑状。又如《失子惊疯》中主母与丫环寿春,几次都是苦笑。
  生活中小孩喝中药汤后,大人问他“苦不苦?”孩子憋着嘴说“不苦!”强颜欢笑;挨批评后又被逗笑,这些都是苦笑。


  第二大类是从“态”上分,指人物的形态、动态以及心态的外化。在笑情的基础上,有各种态势的笑,又在笑情的限定下,从态上去渲染、强化、夸张、烘托,甚至变形、变态。
  大笑,开怀大笑,无拘无束地笑,得意之笑,豪爽地笑,这种笑时以身段衬托,动作幅度较大,可以是手舞足蹈的笑,是笑给别人听的,也是笑给别人看的。如京剧《四进士》中宋士杰看到杨素贞的诉状,高声朗读,赞赏状纸撰写得好,越念越起劲,最后念道:“闻得大人爱民如子,法不枉断,叩求青天大人,问明要事,依律处决。亡夫瞑目泉下,小妇人草命得生,恩同再造,草民叩天,望求恩准,哀哀上告,叩天上告!噗,哈哈……!”欣喜之余,难以言表,喷口而出,张开双手大笑起来。又如京剧《群英会》中“大帐”一场,周瑜突闻“蒋干过江”来访,顿时难抑喜悦之情,双手掏翎子,当着鲁肃及满营官兵的面,作“三笑”的程式表演,亦是大笑,“破曹营水军机会来了!”
  小笑,是静态的笑,安详、和悦、含蓄、融洽的笑,较多出现在古代妇女的表演中。如京剧《汾河湾》,薛仁贵与妻子柳迎春,老夫老妻久别重逢,薛仁贵开怀大笑,柳迎春系富家之女,受封建礼教的熏陶,知女人“笑不露齿”的管教,乃以袖掩面,抿嘴一笑尔。这种笑态,声音小,动作幅度亦小,只用手或衣袖遮一下即可。
  狂笑,是一种非常夸张的笑。表现人物洋洋得意,胜券在握,笑得豪放,笑得狂傲不羁;或表现解除误会,尽释前嫌;或小人得志,欺男霸女的肆无忌惮,狂枉傲慢的笑态。如京剧《横槊赋诗》中曹操稳坐连锁的大船之上,大军压境,他志得义满,堪笑周郎必败,张开双手,摇头晃脑地爆发山洪般的狂笑。又如《赵氏孤儿》中“打婴”一场,老将军误以为程婴卖友求荣,救孤又献孤,打这个不仁不义的势利小人,程婴被打后,才明瞭魏绛 的误会,突然发出狂笑,说“:将军的皮鞭打得好,方知你是忠还是奸!”笑得开心,笑得癫狂,十五年隐忍后,可找到亲人了!再如现代戏《智取威虎山》“打入匪窟”一场的最后,杨子荣端起酒杯,高唱“:今日痛饮庆功酒……”后,狂笑不止。《红灯记》中“赴宴斗鸠山”一场最后,李玉和虽受酷刑,拒不招供,申明“要我低头难上难!”后,突发狂笑。


  反面人物亦有狂笑,如《野猪林》中第一场,高衙内率众出游时,是骄横造作,蛮横张狂的笑。
  狂笑在技术上有较大的难度,非勤学苦练者,不能胜任之。
  微笑,平静的微微一笑,有时是外松内紧的笑,一种静态的笑,以掩实的笑。如京剧《空城计》中诸葛亮稳坐城楼,面对司马懿兵临城下,平静淡定,饮酒抚琴,声音轻而实,琴弦顺而不乱,“嘿嘿……”微微一笑,笑得司马懿七上八下,方寸大乱,疑有埋伏,退兵而去。又如《野猪林》中第二场,林冲携妻到东狱庙进香途中,林娘子感念丈夫对自己百般疼爱,细心照护,夫妻恩爱,偕老百年,送去甜蜜的微笑。
  奸笑,奸诈的笑,邪恶的笑,无耻的笑,表面是笑,内藏奸狡,淫秽的笑;这种笑让人讨厌,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多在反面人物的表演中出现,如京剧《野猪林》中,林冲被陷害发配沧州,高衙内插花披红,抬着花轿到林家迎亲,见到林娘子后,情不自禁,手舞足蹈,面露淫邪,双眼色迷迷地,张开秽口发出“黑呀嘿呀……”奸笑,更激起林娘子仇恨的怒火!


  媚笑,谄媚的笑,讨好、巴结他人的佯笑,是一种不自然的笑,面部肌肉僵滞,鼻眼乱颤、丑陋而卑鄙的笑、猥琐的笑。如京剧《群英会》中“大帐”一场,蒋干看见昔日同窗学友周瑜,如今英姿飒爽,勇武俊朗,看见满营将士强悍雄壮,既佩服又惧怕,连连颔首,献媚地伸起大拇指,说“真个是兵精粮足,名不虚传!呦,嘻……哈哈……!”又如《审头刺汤》中,汤勤为讨好,哄住陆炳,拍马屁的言词和媚笑。
  疯笑,失常之人的失态之笑,疯癫的笑,突然迸发的奇怪的笑,伴随着胡言乱语,手脚乱舞,是不悦耳的笑,不悦目的笑,往往是大声怪笑,嘎然而止。如京剧《打棍出箱》结尾处,范仲禹戏谑二差人后说:“看,祥云霭霭,霞光万道,天兵天将请我上天做玉皇。哈哈!哈……!”
  京剧舞台上各种人物的笑,千姿百态,万般情愫,声调丰富,神完气足,除上述两大类别约十八种笑之外,还要依据剧中角色的男、女、老、少、尊、卑、贵、贱等情形,区别对待,分别设计、安排、处理。即使内容相同,地位、年龄一样,笑出来的音色、笑貌、情感、眼神、姿态亦各有奇妙,异彩纷呈。由于人物性格各异,在笑的起始、笑的中间、笑的结尾处,也会有声音的转换,在京剧舞台上有唱中笑、念中笑、打中笑、对笑、群笑、先后笑……。
  百余年来,各种流派因表演风格不同,也会创造出丰富多彩的笑。比如老生行中周信芳、雷喜福、马连良同演《宋士杰》,他们在表演中的笑声、笑态就不尽相同,但都取得极佳的效果。由此说明,京剧舞台上的笑不是孤立的,一成不变的,而是与人物的唱、念、做、打有紧密的联系,笑的情与态是运动的、灵活的、可变的。要想笑的声情并茂,必须经过刻苦训练,锐意创造才能取得,才能得心应口,运用自如,笑的完美,笑的合情如理,达到鲜明、准确、生动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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