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潘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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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南冬夜,如我故乡东北刚刚春翻的大地,泼了水墨般,湿湿地黑着。我被椰乡碳烧咖啡煮沸的心海潮起潮落,波动的却仍是中原大地徐州潘安湖的波涛。烽火硝烟、沧桑多舛、依黄河生息五千多年的徐州,多少文武大名在此留入改朝换代的战乱史:黄帝战蚩尤、刘邦征项羽、曹操斗吕布、李世民驱徐元朗、蒋介石逐冯玉祥,等等,孤陋寡闻的我,却几未听闻有关徐州青山绿水诗情画意的传说。今冬有闲作回候鸟,南飞途中本想领略一番江南柔情,阴差阳错却只得以去江北的徐州两日,这原本是无奈的,却意外结识了一见难忘的潘安湖。此时,我心里眼里,竟只有潘安湖水在荡漾。潘安湖,何以只驻足两日便让我改变了对徐州的想象?
  从前不知潘安湖,但潘安的大名是略知一二的。许多人都知道,中国晋代,有位与大文豪宋玉齐名的诗人潘安。至今,读书人赞颂貌美男才子时,往往仍襲用“貌比宋玉潘安”。古人还把潘安与大名鼎鼎的陆机并比,曰“潘才如江,陆才如海”。王勃的《滕王阁序》就有句“请洒潘江,各倾陆海”,更把“潘江”“陆海”指为诗文大作的代名词,可见潘安之名在中国文化中的美意了。潘安的诗赋,尤其《悼亡诗》《家风诗》《西征赋》,在古代文学史上有不可磨灭的地位。《世说新语》中,文史家孙兴公曾有不朽评价:“潘文灿若披锦”。此后的唐宋诗仙、诗圣、词杰、词雄们,多有佳句赞美潘安:“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李白《洛阳陌》)“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深知好颜色,莫作委泥沙。”(杜甫《花底》)“多于贾谊长沙苦,小校潘安白发生。”(白居易)“潘令在河阳,无人死芳色。”(李贺)“河阳看花过,曾不问潘安。”(李商隐)“潘郎白璧为谁连。无可奈何新白发。”(苏轼)“潘安一篇秋兴,李成八幅寒林。”(陆游)“潘郎何用悲秋色,只此伤春发已华。”(王安石)等等。颇受赞誉且辞世千年有余的潘安,忽因潘安湖之名再度鹊起,俨如徐州立起一座另类新碑,铭记的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时代人生观诞生,我怎能忘怀?

  因潘安湖,还新生了一座潘安水镇。湖边镇口,矗立的“潘安湖主岛码头”汉白玉牌坊刻有一副对联:“风皱湖心月,船犁水上云。”穿过对联,迎面便是写意“潘郎车欲满,无奈掷花何”典故的一组活脱脱雕塑。我就下榻距雕塑不远的神农庄园香包客栈,客栈又紧连潘安湖畔的神农广场。气势宏大的广场中央,顶天立地着令我不得不高高仰望的神农氏塑像。伟岸的神农氏把广场两侧诸神农及潘安湖诸岛、诸桥、诸船联合起来一同检阅似的,惹得湖畔不冷不热不软不硬的风,以及起伏绵延的芦花,也执意想拉上面对掷花少女而抖缰驰车的潘安,一同来接受伟大神农氏的检阅。
  此情此景,使我一见潘安湖便生出好感,但那好感与我以往游历过的云南翠湖、湖南洞庭湖、江西鄱阳湖、浙江西子湖、江苏玄武湖、山东大明湖、青海青海湖、西藏纳木错湖、东北兴凯湖、镜泊湖、松花湖、桓龙湖等诸名湖,所感大不同。玄武湖,让我感受过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的豪迈之气;大名湖,让我联想过百泉涌汇滔滔黄河的百转之姿;西湖,让我分享过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万千思绪;洞庭湖,让我领略过烟波浩渺八百里,洞庭波涌连天雪的无尽豪情;漫天飞鸥的翠湖,让我洗涤过满身挥之不去的战火硝烟味儿……所以开初对潘安湖一见的好感之外,也曾生有一丝遗憾:最惹少女掷花的潘安,和以他命名的美湖,与徐州有些异类哦!若不是临别那晚我忽然悟得,潘安湖,乃执政者以人民名义所至的一次失误,与仍以人民名义悟出的一个新思想,二者相结合而孕育的一座人为之湖———人性之湖———人民之湖,也许那丝遗憾会至今仍存。
  先说因潘安而名的湖貌吧。潘安湖水域,不大不小万余顷,不深不浅八米许,水量可根据需要随时与京杭大运河沟通疏引;水质优良,可养殖大量优质鱼鳖虾蟹。用美不胜收形容整个潘安湖湿地公园,绝不夸张。一片大湖,南北两区,主岛之外,另有大小岛屿十几座,岛与岛之间共有大小36座桥相连,南区12桥,北区24桥,岛岛有活水相通,水水有石桥相连。诸如鸟岛、蝴蝶岛、柳岛、琵琶岛、颐心岛、醉花岛、哈尼岛、古村岛、天堂岛、阳光岛、翡翠岛、世外桃园岛、冒险岛、无名岛等等,其中以吸引了60多种鸟类栖息繁衍的鸟岛最为迷人,天鹅、大雁、孔雀、鸳鸯等等,整个湖区的鸟儿,因季节差异,难以数计。去多鸟的潘安湖看桥,会让天南地北遇事好想不通的男男女女,心生桥连八方水通四海的豁达之情。光主岛上的南悦桥、七贤桥、连璧桥、溪缘桥、思晋桥、回眸桥、二十四友桥等,每桥一个寓意美好的典故,足可让各色游人乐而忘忧,思之生慧。可以说,潘安湖既是水和桥的天下,也是岛和鸟的天下。水是活水,深浅不等,颜色有异,阳光下,风起时,波光粼粼如淡淡红、蓝、金、银、铁五色浅淡鱼皮,观之赏心悦目。桥以拱形石桥为主,单孔多孔不一,长短高低便也不一,其他还有独木短桥、平板长桥、圆木双桥、多孔及独孔石桥,桥名皆有典故与传说,且都和潘安文学作品所体现的孝、爱、善、美品性及经历相关。
  有一处融鸟、桥、水、树及缕缕奇妙阳光于一岛的景观,令我尤其难忘。那是在赤杉岛水上森林的长长木桥上。我们乘船上岛,在清晨阳光沐浴下,钻进偌大一片水中赤杉林。赤杉原本生于美国,喜水上沼泽地生长。高高直直的无数赤杉,密密林立于水上,想想便觉奇特。以前我只在贵州黄果树瀑布一带喀斯特地貌区,见过一片水上树林,那林不仅生于水中,且长在硬石上,让我震撼不已。但毕竟是中国的树种原生在中国的水石上,而原生于美国的赤杉万里迢迢奔在常以水为患的黄河畔生根,并与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禽益鸟,同在陌生的异国他乡活得如此快活,这太让我惊叹,不免想到晏子使楚时反问楚王那句话:“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也?”由此感叹,黄河与京杭大运河润泽的泥土好生了得。此时正值满岛赤杉干红叶黄,比肩列阵成文武之姿兼具的仪仗队,欢迎我们通过一会儿笔直一会儿蜿蜒的水上木桥,来检阅它们。阳光透过赤杉丛射入无数斑驳金线,行走其间,既像我们在认真检阅赤杉,又像阳光在认真检阅我们。各种鸟儿不时共鸣几声,像是斯斯文文的小乐队及时为相互的检阅伴奏一下,那奇妙感觉非人间所有。眼前忽现一红衣女工上桥打扫落叶,礼貌地向我们点头示意,方觉是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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