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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沃尔霍姆的脚底也有黑科技,他跟某个汽车品牌合作,给自己的跑鞋安装了一种碳纤维鞋底,用以强化跑步时的力量传导。
面对这种争议,退役的博尔特有些看不下去,他对《卫报》表示,要是当年他有这种超级跑鞋穿,他肯定能把100米跑进9秒50以内,还说这是一种不公平的科技。
话说回来,时代不一样了,任何人都将从新技术中受益。赛道技术的革新,就是一例明证。
今年,东京奥运会上的赛道,是来自意大利供应商用三年时间研发的新技术,跑道的底层结合了充气腔的阵列,运动员的脚撞击表面时,充气腔压缩,吸收冲击力和振动,将最大的动能转换成储能,据供应商介绍,“就像弓弦一样,使运动员向前上方蹬地”。
尽管100米短跑没有迎来新的世界纪录,但这种“蹦床式”的跑道,却在其他短跑项目中大放异彩,帮助运动员们激烈地刷新各种纪录。
时代差异
无论博尔特的纪录是否会打破,多久后被打破,都无损于他们在各自时代里的英雄色彩。
新配方的泡棉开始被耐克、阿迪达斯、彪马等品牌所运用,不仅更轻,压扁后还能反弹,可返回85%的能量给运动员。
想象一下,这是一场跨越时代的竞赛—尤塞恩·博尔特,对阵杰西·欧文斯。
博尔特身在 21世纪的赛道,一条平整的防滑橡胶,铺开100米,当他在上面飞奔的时候,橡胶将能量返回到他的腿上。
二战前的杰西·欧文斯,站在一条不平整的煤渣跑道,表面非常柔软,跑在上面,欧文斯的脚底会损耗更多的能量。
博尔特是牙买加短跑界的传奇人物,八枚奥运金牌加身,十多年过去,他一直保持着男子 100米和200米短跑的世界纪录。他穿着专门定制的轻质跑鞋,接受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好的训练。他坐飞机去参加比赛,有自己的厨师,严格遵循非常健康且营养的饮食习惯。
同样是传奇运动员,杰西·欧文斯在种族隔离的美国长大,几乎没有现代运动员的福利。为了1936年的奥运会比赛,他和其他美国运动员远渡重洋,颠簸了几天时间,最终才达到柏林。
同样是在柏林,2009年的柏林世锦赛。博尔特穿上了极其轻便的轻质鞋,站上了当时最先进的起跑器。这双跑鞋跟橡胶跑道一样,可将能量返回给跑者,起跑器还能提高他的冲刺速度。对于毫秒必争的短跑来说,起跑器的影响十分巨大,有科学验证表明,起跑器能帮助运动员提高0.3秒左右的成绩。
再看欧文斯选手这边,他穿了一双皮跑鞋,用一个小铲子在煤渣中挖出一个洞,当作自己的起跑器。
最终,2009年的博尔特,以创纪录的9秒58 ,跑完100米,拿下金牌。欧文斯的成绩,也是历史性的,他获得了他自己的金牌,成绩为10秒30。
当然,这种比较无所谓谁优谁劣,他们都是各自时代的传奇。博尔特代表了21世纪人类的速度神话,欧文斯当年以四块金牌,粉碎了希特勒优越人种的谬论。
要看到的是,欧文斯取得历史性胜利的80年里,人类仍在无止境地奔跑。1968年10月14日,吉姆·海因斯率先在当年的奥运会上跑出了首个破10的历史性成绩—9.95秒。到了1991年的世锦赛,冲破10米大关的运动员就有6位。进入21世纪,“10秒俱乐部”成员越来越多,迄今已有174人。
社会的进步,带来了更先进的技术与设备,更科学的训练、更精确的测试,让我们变得更强,也更快。
科学化训练
如果说,作为外在条件的设备,只是运动员们刷记录的“器”,那么,真正带来革命性进展的,是运动科学发展的“术”,它带来了一整套完整的训练体系和技术系统,也带来了超乎想象的改变。
回头来看,破10记录存在一个明显的分野。自首位破10运动员诞生以来的40年间,只有67人进入“10秒俱乐部”。2008年之后,冲进10秒俱乐部的运动员突然激增,13年间,共有108人新加入这个行列。
早些年, 破10的运动员大多是西非裔黑人,牙买加和积极拥抱移民的美國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首位破10的非西非裔运动员诞生于1991年,来自南部非洲的纳米比亚的弗兰克·弗雷德里克斯。而首位无非洲血统的选手,在2003年才诞生,来自澳大利亚的帕特里克·约翰逊。
首位亚洲运动员破10的时间,已经是2015年的事了,当年的国际田联钻石联赛尤金站男子100米决赛中,中国选手苏炳添拿下9.99秒的成绩,并列获得季军,创造了亚洲的历史。
简单总结,最近20年,破10成员不仅猛增,还呈现了族裔多样化的特征。这些数据背后揭示了一个真相,技术进步带来的训练体系,正在破除短跑“人种论”的迷思。
早些年,短跑界存在一种论调,短跑是特定族裔的基因垄断,准确来说,西非裔天生是短跑天才。如果更加细分,牙买加一度被认为是短跑基因的“工厂”。
三角贸易时期,牙买加是奴隶制贩卖的最后一站。每1000万非洲人经过奴隶船的颠簸,会有100万以上在途中死去,活到最后的人,无疑是最强悍的那一批。
当然,这种细微的影响被一个名叫ACTN3的基因放大了。该基因有一个适于短跑的“理想变体”—577RR,编码的指令可以创建α-肌动蛋白-3的蛋白质,改进与瞬间速度有关的肌肉纤维,成为短跑运动员的速度助推剂。研究显示,75%的牙买加人都有携带这种变体,他们的祖先被卷进了三角贸易,从西非来到了加勒比海湾。
自首位破10运动员诞生以来的40年间,只有67人进入“10秒俱乐部”。2008年之后,冲进10秒俱乐部的运动员突然激增,共有108人。
不过,近年来科学也揭示出,牙买加人、西非人与其他族群之间的差异,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明显。用遗传学来解释种族群体某种优越的运动能力,并不科学。过分强调ACTN3基因,不仅忽略了复杂的遗传和环境因素的相互作用,也忽视了培养精英运动员所投资的基础设施和训练系统。相反,运动能力可能是成百上千种基因相互作用的结果,科学只揭示了冰山一角。
牙买加对短跑的“垄断”,博尔特的诞生,更多是该国短跑训练的系统性成功—全岛化挖掘短跑天才。
一个日趋科学化的训练系统,是一个长期被忽略、但又极为重要的因素。20世纪末期,多学科的训练系统才慢慢成形。以美国田径协会为例,他们聘请矫形外科与康复医学、生物力学、生理学、心理学、营养学等近百名博士和理疗师,收集全国的数据收集,为教练、运动员作分析报告,开展研讨科学研讨会,摆脱了早期经验化的训练模式。
今年东京奥运会开赛前,媒体问及日本短跑纪录保持者山县亮太的破10成绩,他毫不犹豫地认为,应该归功于过去20年与科学家的合作。
今年东京奥运会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苏炳添在男子100米半决赛中打破了亚洲纪录,9秒83的成绩,让他跻身10秒俱乐部中的第12名。更有趣的是,此时的苏炳添,已经是一个3岁孩子的父亲,32岁的他,是妥妥的大龄运动员。
在他自我研究的论文中,人们不难发现他能够一举打破“人种论”的秘密:亚洲短跑运动员长期忽视力量,一味追求步频,2014年底,他进行了一次冬训,进一步提升力量,为他破10打下坚实的基础。2017年,他与兰迪·亨廷顿教练合作。后者是典型的“科研型教练”,合作之初,他先参照“冠军模型”,对苏炳添的体能和技术进行了全面的诊断和分析,制定了个性化方案,用科学的训练方式恶补短板。训练中,会有多种高科技的设备监控他的体能、技术和恢复情况。
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苑廷刚对媒体表示,苏炳添的成功,是坚持“向科学训练要成绩”的结果。
“如果我们的技术足够精湛,完全可以弥补身体上的一点点先天的差距,甚至过去传统认知里对运动员年龄、身高的刻板要求,都应该被丢掉。”
从这个角度看,科学技术不仅没有减损运动本身的浪漫主义色彩,相反,它帮助人类寻找更强大的自我,这是技术时代的另一种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