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节岛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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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
  我决定去复活节岛,去看看那些神秘的巨石像,顺便在圣地亚哥卖一辈子的鸡蛋饼。
  这一天我计划早上九点起床,但是六点半就被楼上的电钻声吵醒,所以我注定不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我下楼去买包子,老阿姨说,五块两个,我说能不能十块五个。老阿姨说,你这是多久没有吃早饭了。我说,五年了。老阿姨说,就这一次,算便宜你了。掀开蒸笼,我发现一只包子有三个拳头大,我说,还是买两个吧。老阿姨说,下次别让我看到你。我说,除非你瞎了。老阿姨毫不犹豫从店面里窜出来,我提着包子夺路而逃。
  我是一名“世界神秘地区研究者”,专门研究世界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唯一不了解的就是我家周围两公里。于是我叼着包子跑进了一条死胡同。我舒了一口气想,多大点事,跑得也太夸张了。我整整衣服,一抬头发现老阿姨站在我面前。从一开始要把我揍死到骂我几百遍直至最后和我大谈人生道理,我前后花了半个小时才把老阿姨支走。
  作为一名“世界神秘地区研究者”,我靠着兼职超市售卖员、酒店传菜员攒了三万块钱。在我研究的地区里,唯一实地去过的地方是离我们这里三十公里远的南宋摩崖石刻群,我花了一百五十块在那边看了大半天,对旁边大爷卖的茶叶蛋留下了深刻印象。
  复活节岛是一个神秘又真实存在的岛屿。从上海起飞经纽约到达智利的圣地亚哥,再从圣地亚哥坐五个小时的飞机就可以到达南太平洋的这个小岛,费用大概五万块,这包括我在圣地亚哥卖鸡蛋饼的成本。这种神秘的真实感让我惊喜又失落——就算倾家荡产我也只有两万多块。
  我走出死胡同,太阳已经很高了。我爬上了一辆公交车。公交车朝着和太阳相反的方向摇摇晃晃地开去,让早醒的我开始昏昏欲睡。
  2  猛哥
  我在猛哥的工地吃了半个小时的灰尘,终于和猛哥说上话了。我不能和他说,我要去复活节岛还差两万块。猛哥作为一名工地施工人员,根本不知道复活节岛,就算知道也会叼着劣质烟说,我日了你×,去这破地方还需要这么多钱。猛哥去年报了一个夕阳红老年团,去柬埔寨吴哥窟旅游,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出国旅行。回来和我说,这破地方全是一大堆破石头,不停地和我形容这石头有多大有多破,还他妈都不是混凝土的。
  猛哥坐在砖头上,分给我一支烟,我看了一眼,还没开口,猛哥就拿了回去,叼到了自己嘴巴上,说,来找我什么事?
  我说,我要结婚了,还差两万块钱。
  猛哥将烟翘到四十五度,看着我说,几号?
  我随口编了一个日期说,下个月9号。
  猛哥吸了一口煙说,你就不能省省,省出这两万块吗?
  我说,我已经省了很多了,实在不能省了。
  猛哥说,不会你一共就花两万块吧。
  我一脸尴尬地说,猛哥,我明年就还给你。
  猛哥一把掐灭烟头说,操,明年?然后摸了左右口袋,摸出一千块钱塞到我手里说,这钱你拿着。
  我正想表示这才一千块,猛哥想了想,又迅速抽回两百块说,给我留点生活费。
  我说,猛哥,我要不年底就还给你。
  猛哥摆摆手说,八百块,不用还了。
  我说,猛哥,这婚姻是人生大事……
  猛哥又掏出一根烟说,那行吧,年底还我。
  我拿着八百块,看着猛哥在灰尘飞扬的工地忙了半天。猛哥曾经爬上楼顶带头讨薪,凭借这一壮举,成为了搬砖界的带头大哥。只要一个电话,一下子能叫来上百个工友。
  阳光直射在头顶的时候,猛哥拿着铝饭盒坐在我旁边扒着饭。我把八百块钱还给猛哥,说,生活不易,钱你还是拿着吧。
  猛哥二话不说接过八百块塞到裤袋里,然后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份盒饭说,来来来,一起吃点。
  我打开饭盒,猛哥从自己地方夹了两片青菜给我说,这是猛哥的一片情谊。
  我又夹回去一片青菜说,情谊感受到了。
  猛哥将我夹回去的青菜叼到嘴里说,我跟你说,我结婚的时候只花了八百块。
  我拿着盒饭说,原来你也有老婆?
  猛哥拿着饭盒像拿着砖头一样看着我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告诉我怎么用八百块钱娶老婆。
  猛哥扒了几口饭说,这八百块还是路费,我坐火车回老家,和她领了一个证。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家就在坐公交八站就能到达的地方,公交费两块钱。我想了会儿,如果没有一万块,借个几千块也可以,到时候再问其他人借点。
  我把饭盒递给猛哥说,要不一万五?或者一万?
  猛哥拿着饭盒说,去年工地的钱还没给,我还想着再去楼顶搞一次。猛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但是老板说了,该给的肯定给,上楼也没用,你要跳就跳吧。接着又扒了几口饭说,上个月,我就刚去过楼顶,站了大半天一分钱没拿到还损失了一天的工钱。
  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于是拍了拍猛哥的肩膀说,没事,我自己会解决。
  猛哥捧着饭盒说,咱们还是兄弟吧。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说,当然是兄弟。
  猛哥也站起身说,那下个月9号我一定来。
  3  呆瓜
  我在三百米远就看着呆瓜笔直地站着。呆瓜在市区最豪华的住宅区做保安。每天的工作就是笔直地站满八小时,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工资比坐在门岗里的保安每个月多五百块。我走到呆瓜身边,呆瓜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绕着他走了一圈说,累不累呢。
  他说,在工作呢。
  我推了他一把,他轻微晃动了一下说,干吗?
  我说,站得很稳啊。
  呆瓜说,不稳哪来的钱。
  我就在呆瓜旁边坐下。我刚好坐在呆瓜的身影里。我说,我女朋友的大姨妈的小女儿的同学告诉我,我女朋友的大姨妈的大女儿……
  呆瓜听了我的话,忍不住动了一下说,你再说我喊我同事了。   我说,长话短说吧,我女朋友的大姨妈的大女儿,得了一种病,名字我忘记了,前期就需要三十万的医药费,女朋友的大姨妈的大女儿也就是我女朋友的表妹对吧,也就是我未来的表妹,如果我不帮助她的话……
  呆瓜上身没动,下身用脚踢了我一下说,没看到我在上班吗?
  我说,你别这样,三百米远就看到了。
  呆瓜说,能不能等我下班再说?
  我说,三十万,我也出点绵薄之力,拿出两万块意思意思,下半年我就还给你。
  呆瓜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的确没有女朋友,但是我不屑地说,都快结婚了,都快是一家人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呆瓜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说,我一个月三千块,上个月才上班。
  呆瓜这辈子啥都不会干,但是傻站着的功力很好。上一份工作是扮演铜人雕像,就是化妆成铜人,去商店门口一动不动站着,能站一上午,老板对此非常满意。后来去参加了发呆比赛,谁一动不动发呆最久,谁就能拿到三万块奖金。任凭旁边的人怎么讲笑话,呆瓜凭借自己的发呆功力呆了七小时,打破了吉尼斯发呆纪录,勇夺冠军,这一部分源自于天赋异禀,另一部分是因为呆瓜听不懂那些笑话。
  我想了想说,上次发呆比赛的三万块奖金呢?
  阿呆说,到手只有一万五。
  我说,真他妈黑啊,那……那一万五呢?
  阿呆说,还有更黑的,我发现证书上写的是,古尼斯发呆大赛冠军。
  我说,真他妈太黑了,那……一万五呢?
  阿呆看着远方说,队长来了,别说了。
  我站起身说,借两万块一年后还三万块怎么样?
  呆瓜看着不远处的队长说,那借一千块,你还我一千四好了。
  我说,信不信我和你队长胡编乱造告你状?
  阿瓜突然大喊,抓贼啦……
  4  大哲
  大哲和我同龄,但是看上去长得像我爸。我坐在他充满假古董的办公室,听他背古诗词。他背的古诗词单句我还听得懂,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比如,此刻正坐在我对面瞎念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明月好同三径夜……我想,没文化的人都喜欢这样,各种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物品一应俱全,假装自己还活在某个朝代,和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人有着很大的区别。
  我喝了一口大哲给我泡的源自云南某个地方某个小山头的茶说,好好好,很好。
  大哲是“中国大陆华东文化浙南片区南北朝时期文史哲学研究中心首席专家”,这种一个头衔在名片上需要分兩行印刷的人,是我这个“世界神秘地区研究者”也望尘莫及的。
  大哲点了一支香,问我知不知道这种香,得知我不知道之后,给我讲解了半小时。在他将话题从印度的一个什么邦回到长三角的时候,我及时打断了他从长三角再度回到印度的趋势。
  我喝了一口茶说,今天来找你,有件事想和你合作一下。
  大哲不慌不忙地盘着手中串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在河边一起玩耍吗?
  二十年前的确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那一天天很蓝,我和大哲喝着汽水,挂在一棵大树上谈论理想和梦想。
  我扶着树杈说,我要去北京,天安门广场,用相机咔嚓咔嚓。
  大哲说,我早就去过了。
  我说,那上海呢,东方明珠塔。
  大哲说,我爸早就去过了。
  大树下的几个小朋友全都“哇”的一片。然后大哲的爸爸就挑着一担粪走过来了。
  我正想说,大哲,你爸来了。
  大哲突然开口说,赵挺,你爸来了。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二十年后,大哲就这样点着香品着茶盘着串坐在了我面前。我想再过二十年,大哲如果还活着的话,肯定依旧在这里坐着,说着差不多的话。而我二十年后,说不定已经弄明白了复活节岛上那些巨石像是怎么来的,就算弄不清楚,我也已经在热带的圣地亚哥卖了二十年的鸡蛋饼了,成了当地的一大特色,我也学会了南美探戈,操着一口西班牙语,在野球场和他们讲讲关于鸡蛋饼的故事。这一切总比待在这里研究世界神秘地区好一点。
  关于眼前这个脑满肠肥的同龄人,我不知道应该再和他说点什么。大概只有扯淡才能让我们的对话继续下去。
  我说,我不是有个世界神秘地区研究中心吗?那个,想和你合作一下,哦对了,我是中心的主任,我们一起搞一个网站,那个……
  大哲微笑着说,好好好,那个名字呢就取我头取你尾,叫中国大陆神秘地区研究中心。
  我愣了一下,心想,瞎编的事情果然很不靠谱,我尴尬地说,我那个本来是叫“世界神秘地区研究中心”……
  大哲又掏出一把扇子,摇了几下说,你知道这个扇子……
  我想如果我说不知道,大哲的话题又要飞到好几个朝代以前,于是说,我知道我知道。
  大哲品了一口茶说,你倒是说说看,
  我说,这个一会儿再说,我们谈谈合作。
  大哲说,怎么合作?
  我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各出两万块,先把这个网站做起来。
  大哲摇着写满了古诗词的扇子说,我可以技术入股。
  我心里一惊,说,这不需要技术。
  大哲眉头一紧说,我干的都是技术活。
  我说,做网站这种技术活,我们找人去做。
  大哲说,也可以,你什么时候把钱打过来,我找人去做。
  我说,大哲,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大哲说,我只信佛。
  5  东老板
  我坐在一百多平米的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玻璃外云雾缭绕。东老板抽着雪茄,把弄着古玩,另一个朋友将保时捷车钥匙放在桌面,两个人开始聊天,然后讨论起了中国的宏观经济调控,分析了世界经济形势,预测了下一次的金融危机,通货膨胀,CPI,PPI……而我突然想起家里的那辆电动车电充满了插头还没拔掉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插上话,又被东老板他们带到了外滩的酒吧。东老板和朋友们的保时捷玛莎拉蒂就停在酒吧门口,中间还夹杂着我借来的那辆国产二手车。
  保时捷哥表示,之前的朋友在北京搞了一个会所,好几个亿,凭借身份进入,那是全国少有的几个顶级会所。
  玛莎拉蒂哥也表示,自己的朋友也是搞企业的,闲置资金大概五个亿左右,这资金不是问题,关键得看什么项目。
  东老板不停地点头。他们说的数字,我只有在数学课本上才看到过。但是大家都说了一圈,我好像也应该说点什么。每个人的朋友都这么厉害,我最厉害的朋友就是东老板了,所以我就开始瞎编。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大概有六个……话没说完,路边就有交警来贴罚单了。交警走到东老板的奔驰前,我赶紧说,交警来了,快把车开走。我边说边赶紧出门,然后跳上我的那辆二手国产车,最后徒步一公里走了回来。
  等我回来发现,那三辆豪车还是纹丝不动,都被交警贴上了罚单,三个人依旧在淡定地聊天。我走过去坐下,保时捷哥问我,你刚说你朋友他大概有六个什么?六个苹果还是六个桔子?
  玛莎拉蒂哥笑着说,六个老婆?
  我觉得他们在嘲笑我,明明知道我想说的是六个亿。
  东老板淡定一笑说,他那朋友,有六个顶级会所。
  他们又开始插科打诨地谈论起各种跑车。比如阿斯顿马丁D89邦德限量版的价格,甚至谈到了D89前避震的顶端拉杆和车子弯道行驶稳定性的关系。
  我他妈的一公里外二手国产车的空调怎么开都还没搞清楚。
  我想找个十秒钟直接开口和东老板谈一下两万块钱的事。结果又被他们带到了一个豪华饭局。
  他们竟然拿着红酒杯讨论起了民主。
  东老板眼神迷离说,托克维尔当年到美国考察刑法的时候……酒桌上顿时传来,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
  东老板继续说,克托维尔当年去美国考察监狱制度的时候……酒桌上又传来了,来来来,酒水足,全是福!
  东老板摇摇晃晃地说,维克托尔当年去美国考察民主制度的时候……
  保时捷哥一饮而尽拿着空酒杯说,维托克尔当年去美国考察民主制度的时候是我接待的!
  我听了半天,始终无法确定这他妈说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四个人。
  饭局结束后,我扶着东老板出来,找了半天的钥匙孔,东老板含糊地告诉我,这车是无钥匙启动。我开着豪车把东老板送回去。我终于找到了机会,我说,东老板,我有点急事,能不能借我点钱。
  东老板躺在后面说,不管什么事,你说。
  我说,两万块,年底还你。
  东老板躺在后面哈哈笑了一声说,两万块,你这是在侮辱我啊。
  我说,东老板那你是答应我了吗?
  东老板躺在后面没有了声音。
  我说,东老板,前面路口左拐右拐还是直行?
  东老板依旧躺在后面没有声音。
  我说,东老板,你还活着吗?
  东老板面朝天窗一动不动。
  6  小妹
  快要十二点了,我找到了小妹。小妹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看起来特别漂亮,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可能我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我只有对小妹才能直截了当地说。我告诉她,我想要去复活节岛。这个岛屿在南太平洋,三百多年前才被荷兰探险队发现,岛上有六百多个神秘的巨石像面对着太平洋,这些巨石像年代久远,至今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它也是世界上最偏僻的岛屿。现在我要先去上海再到纽约接着到圣地亚哥最后到达那里。我要亲眼见见这个岛屿的巨石像,也许我会发现点什么,这是不是一件特别酷的事情?
  小妹吃完最后一根奶油棒冰,看着我说,你不喜欢奶油棒冰吗?
  我拿着小妹给我买的不断融化的奶油棒冰吃了一口说,你说这件事酷不酷呢?
  说完我拿着棒冰又让她吃了一口,她开心地笑了笑说,很酷。
  我继续拿着奶油棒冰让她吃,她边吃我边说,我还差两万块,能借我吗?
  小妹一口咬光了奶油棒冰,看着我说,当然没有问题。
  我说,行,明天能给我吗?
  小妹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能亲我一下吗?
  我说,行,亲两口吧,买一送一。
  小妹笑着说,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复活节岛?
  我说,刚才都说了,你不觉得很酷吗?
  小妹转了一下大眼睛说,那我觉得你应该做更酷的事情。
  小妹告诉我,像我这么酷的人,应该去比复活节岛更酷的地方,那是一片大陆,名字叫亚特兰蒂斯,它在欧洲的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就已经被记载了。
  我想了想说,需要多少钱?
  小妹说,两万块。
  我说,我一万块都没有。
  小妹说,我给你呀。
  我说,需要亲几下呢?
  小妹说,一下。
  我就迅速地亲了一下她。
  她看着我说,一下一年。
  我说,像我这么酷的人,一秒就是一年。
  小妹说,那你喜欢我吗?
  我說,喜欢。
  小妹说,有多喜欢?
  我说,像喜欢复活节岛一样,哦不对,像那个亚什么一样喜欢。
  小妹笑着说,你做好攻略,我给你钱,到时候一起去。
  我说,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小妹回头笑着告诉我,亚特兰蒂斯。
  7  我
  我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床边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我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上还留着我昨晚做攻略的界面。我昨晚搜了亚特兰蒂斯的攻略,没看多久就昏睡过去了。我拉开窗帘,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我重新坐回床上,捧着笔记本电脑盯着屏幕。
  这是一个由十个国家组成的联邦,分别由十个国王统治,五年进行一次换届会议,文化、经济、科学、艺术高度发达,人们不需要读书,可以从特殊装置中吸取,但是伴随着高度的文明,人类的欲望使亚特兰蒂斯渐渐腐化……
  我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于是直接打开订票软件,输入上海到亚特兰蒂斯的航班信息。软件出现一行提示,您输入的目的地不存在,请更改后再试。
  我在充满阳光的房间里晕眩着拨通了小妹的电话。
  我说,你告诉我亚特兰蒂斯在哪?
  小妹说,我家。
  (责任编辑:李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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