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到悬置:伊宁市俄罗斯学校三十年教育变迁的微观民族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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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本研究是一个教育变迁的小型个案,通过收集大量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口述资料,努力听取声音,力图把握好亲历者对学校教育变迁史的记忆、理解和认识,勾勒出一幅俄罗斯学校教育变迁的真实图景,清晰地描绘新疆伊宁市俄罗斯学校从“嵌入”到“悬置”,从纯俄语教学过渡到俄汉双语教学的变迁历程。探究俄罗斯学校为何面临“悬置”的现状,对其影响因素进行深入分析,并对俄罗斯学校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进行总结,最终研究目的是探寻出扭转该现象的出路和突破口,对俄罗斯学校教育未来发展进行深入思考。
  关键词: 俄罗斯;学校变迁;双语教育;教育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 G424.2
  【文献标识码】 B
  【文章编号】 2236-1879(2017)11-0044-02
  社会变迁是人类社会一种普遍、永恒的现象,教育是整个社会的一个子系统,通过分析教育变迁可以展示国家教育发展取向的嬗变。但实施教育的机构繁杂,欲清晰的描述、分析和解释近代以来中国教育变迁,必须选择合适的场域进行阐释,而学校显然是最佳的呈现单位[1]。伊宁市俄罗斯学校是一所经历了数年历史的古老学校,目前新疆“民一汉双语教育体制”中的“模式二”。本研究以伊宁市俄罗斯学校的变迁轨迹为主线,以俄罗斯学校民族文化传承与适应主流文化之间的关系为暗线,从历史溯源和现状考察即历时和共时两个角度清晰地描繪俄罗斯学校从“嵌入”到“悬置”,的变迁历程。[2]
  1 俄罗斯学校的变迁轨迹
  很多老伊犁人清楚地记得,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俄罗斯文化风靡伊犁。当时俄语作为通用语言之一,被当地各民族居民广泛使用。俄罗斯文化作为一个外来民族的文化之所以能辐射到伊犁生活的各个角落,就是通过专门讲授俄语的俄罗斯学校这一载体。
  1.1 嵌入。
  根据一份名叫范启新老人的口述资料,他见证了伊宁市70年的教育演变。资料显示,为了发展俄罗斯族文化教育事业,1934年伊宁市筹建了第一所俄罗斯初级小学,取名“胜利小学”。1960年至1963年斯大林中学只剩下几个初级班,1969年只剩下一个班,1969年因学生减少,教材缺乏,俄罗斯班终于停办。1981年应俄罗斯族要求,州民族工作部门与教育部门商议,在伊宁市六中创办俄罗斯培训班,即嵌入到六中,此为俄罗斯学校的前身。1985年,在伊宁市公园街46号正式建起了俄罗斯学校。
  1.2 繁荣。
  当这所学校成立时,学校仅有一栋建筑面积为990平方米的两层教学楼,18位在职教师和164名学生。老师坚持在简陋的环境中为学生授业解惑,并悉心于民族语言。俄罗斯学校在1985年成立初期是集小学部及初中部为一体的全日制普通学校,由于学生主体是俄罗斯民族的学生,俄语作为母语,则采用的纯俄语教学,故造就了一批语言功底好,素质较高的毕业生。
  “在学校最鼎盛的时期,有200多名学生,其中学习母语的俄罗斯族学生占学校总人数的25%。那时,学校是纯俄语教学,所以在校学生都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谈及学校曾经的辉煌,尼古拉颇为自豪。
  1.3 衰落
  1.3.1 初中部的解散。
  开办初期俄罗斯学校生源主要是伊犁地区的俄罗斯族的子女。随着社会发展,全国英语普及的力度加大以及本地的俄罗斯族由于地缘、历史等因素陆续迁往前苏联,俄罗斯学校初中部学生流失十分嚴重,至1997年被迫停止招收初中学生。俄罗斯学校也就由初期集小学部及初中部为一体的全日制普通学校,变为仅有小学部的学校。
  1.3.2 生源的分流。
  后来,由于学校没有开设高中课程,高考也没有俄语科目,学生的俄语学习出现断层。此时,学生的继续深造与未来就业的问题也日渐凸显。尼古拉校长告诉笔者,因为考虑到孩子未来的升学、考学以及就业问题,当时很多俄罗斯家庭早早地就将孩子送到汉语学校,接受系统的汉语教学,学习俄语的学生越来越少,导致生源急剧减少。
  1.3.3 简陋的校舍。20世纪初,俄罗斯学校学生的课桌椅等都没有配备完整,大部分学生使用的还是上世纪90年代、款式各异的旧桌椅……学校唯一能待客的地方,是校长和书记共用的办公室。而整个学校最为值钱的设备之一,可能就数校长和书记办公室中的那台旧电脑。
  1.4 悬置
  1.4.1 自救:纯俄语教学过渡到俄汉双语教学。
  1997年国家教委及伊宁市教委顺应历史发展改变了伊宁市俄罗斯学校的教学方向,鼓励俄罗斯学校自主摸索“双语”教学模式;2004年,学校正式演变为现在的以汉语教学为主,俄语教学为辅的双语教学模式。因为我国与俄罗斯文化背景的差异,现用的教材在很大程度上没办法与时俱进,因而发展到2016年的俄罗斯学校仍然沿用20世纪50、60年代的教材确实是一件无法令人想象的事情。
  1.4.2 尴尬:漂亮的校园仍留不住学生流失的脚步。
  2012年伊宁市委、政府研究决定,计划将原伊宁市教育局旧址划拨给俄罗斯学校使用,并重新规划建设。今年春天,俄罗斯学校搬入了新校址,较为现代化。新校园是一幢三层小楼,类似于童话故事中的城堡。但是,漂亮的校园仍然留不住学生流失的脚步,其生源在逐年萎缩。
  2 悬置的原因:各方的博弈
  俄罗斯学校的衰落与悬置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多种原因相互交织共同作用而成。学校的每一次颠覆、繁荣,不论其程度深,都与社会、经济等有着密切的联系。
  2.1 社区衰落,语言环境缺失。
  虽然我们可以在这个社区寻觅到俄罗斯文化植根的土壤与氛围,但俄罗斯民族目前已成为我国人口较少的民族之一,而其浓郁的民族风情正逐渐淡出伊犁人的生活与视野,俄语已基本退出家庭生活。 “我希望把民族语言、风俗传承下去。”尼古拉几乎会在各种场合向人们表达这一心愿。   2.2 学校:心有意,力不足
  2.2.1 校长的坚守。
  长期以来,俄罗斯学校一直在社区与国家权力博弈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并在社区与国家权力的夹缝中寻求生存与生长的空间。在与科任老师们的交谈中,我们了解到原本教育局计划将俄罗斯学校与其它学校合并,或者将校名改为“俄罗斯小学”,但都在尼古拉校长的坚守下,得以保留现在的俄罗斯学校。
  2.2.2 老师的无奈。
  学校里有一位俄语教师,是从华东师范大学俄语系毕业的,她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伊宁市俄罗斯学校,因为20年前的好高校毕业按照常理是可以分配在很好的工作单位,但因为政策原因,她就被分配到了这里,她工作20年是非常兢兢业业,但她与另一位俄语老师是学校唯一从教时间最长却一直无法评职称的教师。
  这里的教师奋斗在第一线,他们用自己的行为诠释了什么叫做“坚持是一种精神”,焦虑的校长,茫然的教师不知道学校发展的路在何方,却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对这所全国唯一的学校呵护备至。
  2.3 教育管理出现真空,缺乏指引。
  俄罗斯学校由于其特殊性,它所具备的教育资源也因为时代的变迁而失去了往日的意义,处于州与市教育局两不管的尴尬境地。
  有时候,处于窘境的俄罗斯学校不得不瞩目于俄罗斯。在苏联时期,国立莫斯科罗蒙诺索夫大学曾给俄罗斯学校寄来一大批教材。后来联系规模更大,曾有三年,我国每年派3-5人去俄罗斯学习,他们按照俄罗斯的国家教学大纲学习。但是由于行政原因,部分往来不被允许。俄罗斯学校似乎处于一种被“悬置”的地位,其功能的弱化及资源的贬值,学校的教育意义受到了质疑,处于尴尬境地。
  3 俄罗斯学校的办学困境:问题何在?
  3.1 俄语学习存在横向与纵向断层。
  每到新学期伊始,是俄语教师最头痛的时刻,学校会陆续接受很多没有学过俄语的转学生,教师们对于新生的俄语教学从零开始。俄罗斯学校起初是九年一贯制的中小学一体学校,在1997年以前因为俄语教育没有高中课程,出现了俄语学习的断层。学生从四年级开始意识到升学不需要俄语就呈现懈怠情绪来应对,此种情况让教师们在茫然状态中艰难维持学校的发展。
  3.2 俄语教学地位的弱化。
  俄罗斯学校在从一年级就开始加授俄语课程,在2014年以前的一年级新生在学习俄语时都是从俄语音标的读写开始,教师们发现学生极其容易将俄语音标和汉语拼音在读与写的过程中混淆,教学效果并不理想。实际上,英语成为全国统一性考试必须强调的科目对俄罗斯学校的俄语学习是一种强势进入,从家长到学生自己对俄语学习都充满了懈怠,俄语的地位越来越处于弱势。
  3.3 缺乏系统性的教材。
  俄罗斯学校学生现在所使用的教材是多年前由俄羅斯大使馆捐赠的初级教材,这些教材是当时俄罗斯国内学生所使用的教材。实际上在1996年国家教委民族教育司下拨30万元俄文教材编写费,组织新疆大学的专家编写教材,但是在使用的过程中教师们发现那些教材更加适合成人尤其是大学生来使用。所以俄罗斯学校的三名俄语教师决定继续使用由俄罗斯大使馆捐赠的教材至今,实际上中俄教育在文化背景方面差距甚远,这套教材也是明显不适合使用的。
  4 俄罗斯学校的出路:应对策略
  当今教育发展的主体是走向现代化,而俄罗斯学校作为唯一一所俄汉双语教育为我国教育文化多元化做出了突出贡献,但是现在的俄罗斯学校的俄汉双语教育面临重重困难,要怎么良好有效的发展是我们需要反思的问题。
  4.1 政府力量的主导。
  国家教育方针具有引领教育发展作用,在大的方针政策之下保证我国教育发展的方向性。我国国家一体化在教育方面最明显的体现是对英语的学习。但是在倡导民族地区多元一体化发展的今天,我们是否可以从第二外語实现多元化。“一带一路”大背景下加强了中俄之间的密切联系,作为中亚五国常用语言的俄语在新疆地区的优势更加凸显。而伊犁州正处于天然语言带之上拥有多语言区域,伊宁市俄罗斯学校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输出语言人才的摇篮。
  4.2 教育部门的协助
  4.2.1 联合编写高质量教材。
  俄罗斯学校的教材问题在最大程度上制约了俄汉双语教育的发展,因而需要联合各大外国语大学的俄语系人才编写,并且适合于中小学的使用具有系统性的高质量教材。但不同的是俄语是一门国际性语言,拥有可借鉴的国外教材。拥有高质量教材于学生而言提高学习效果,于教师而言不仅提高教学效果也利于教育职称的评定,鼓励教师教学积极性。
  4.2.2 设立专门俄语授课教研组。
  因为没有专门俄语教研组的核心支持,俄罗斯学校从授课到评价的发展一直处于茫然状态。教研组的成立共同商定俄语教学的教学目标,让俄语教师的教育是在有清晰目标的情况中开展。俄语教研组在俄汉双语教育发展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处于发展的核心。
  4.2.3 保证资金的投入。
  在俄罗斯学校长久发展中资金不足是制约学校发展的重要原因,虽然已搬至新校区拥有较好的学习环境,但是硬件设施仍然处于不健全状态。因为俄罗斯学校具有的特殊性,经常有愿意建立合作的国外友谊学校,愿意派遣师资雄厚外教来教学,但总是会因为资金的缺乏而不得而终,资金的严重缺乏制约了俄罗斯学校发展。
  4.3 学校自身的突围
  4.3.1 俄罗斯学校的特殊性要求其具有开发校本课程的能力。
  因为独特的性质不能如同其他学校完全按照国家所规定的统一标准来进行教学,要具有自己学校和俄罗斯族及其他少数民族特色。我们致力于建设“特色学校”,而俄罗斯学校的特色不仅是单一的俄语授课。在文化传递过程中潜移默化的促进我国教育文化多元化发展。
  4.3.2 俄罗斯学校发展需要教师通过自身努力营造语言环境。
  俄罗斯学校现有的24名教师中很大一部分是俄语专业科班出生,但是因为长久缺失语言环境和所教授科目与俄语无关,致使师生们在很大程度上语言退化。所以在校教师需要通过自身努力与外界抗争营造相应的语言环境。学校可以经常组织学生观看俄语视频,在学校师生间用俄语交流等,通过一切办法营造语言环境,同样也是丰富学生文化生活环境的举措。
  4.3.3 俄罗斯学校需要打破僵化分班应对俄语教学的横向断层。
  俄罗斯学校的转学生在没有进行过俄语学习的语言横向断层需要通过全校灵活分班的的方式应对。在上俄语课时,整个学校是一个大班级,按照学生学习进度以及学习水平进行分班教学,恰似国外走班制教学,每学期到来的新生都可以在基础班进行学习,教师分工合作带不同班级俄语课,这样不但提高教学效果,还可以减轻教师负担,将每一节课做到最大化的利用。
  参考文献
  [1]任闪闪.乡村学校变迁图景——基于对一所乡村小学六十年教育变迁的历史人类学考察[D]. 南京师范大学, 2010.
  [2]潘露.一所中学的百年变迁[D]. 华东师范大学,2009.
  作者简介:李宇鑫(1990—),满族,男,吉林长春人,硕士,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专业为中国少数民族教育,研究方向为教育人类学。
  目前新疆双语教育实践中使用的模式分类,依据课程的授课语言进行,共分为三种模式。现执行的是新的模式二:全部课程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授课,开设本民族语言文字的教学模式。不具备师资条件的学校,体育、音乐、美术可以用本民族语言文字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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