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是中国思想文化演进的重要时期,辛亥革命以及之后的新文化运动,从政治、教育、文化等层面冲击了儒学的核心地位。与此同时,反思现代价值、保存民族文化的文化保守主义思潮也蓬勃兴起,柳诒徵正是这一思潮的代表人物。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充实独特的个人经历以及学衡诸贤的文化保守主义成为塑造柳诒徵儒学观的重要因素。柳诒徵对时代、社会和传统做出了自己的回应,从不同角度表达了自己对于儒学的独特看法,形成了柳诒徵的儒学观。所谓“儒学观”,是指对儒学的基本看法、基本观点和基本理念。这里所谓的“儒学观”,并不一定意味着系统性、完备性。众所周知,柳诒徵是以史学家的身份而被人熟知的,他的代表作《中国文化史》《国史要义》《历代史略》等是史学著作,柳诒徵并没有撰著成体系的儒学专著,因此,他的儒学观与现代新儒家等哲学家比起来,显得有些零散、不成系统。但是,通过梳理柳诒徵散落在史学著作和史学论文中对儒学的基本观点,我们仍然可以发现他对于儒学认识和理解的真知灼见,进而可以领略其学术观念背后的深邃思想和独特魅力。从柳诒徵的儒学史观来看,柳诒徵认为孔子重礼,孔子卓然立人之极,但不可“神奇其说”,并强调孔子之学“成己成物”“立己立人”的价值,指出中国今日之病源不在孔子之教,专制之害、科举之毒也与孔子无关。柳诒徵认为宋儒之学包罗万象,道学为宋儒之学的主体,宋儒注重在身上做工夫和实践,宋儒之学的兴起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宋儒之学超过前代并被后人所祖述。柳诒徵指出,明儒风气自成一派,为心性之学,为王阳明之学,明代儒学一家有一家之宗旨,阳明学说的知行合一最有益于世道。关于清代儒学,柳诒徵认为清初诸儒兼重为人与读书,乾嘉之际兴盛的汉学存在诸多弊端,但是他赞扬乾嘉诸儒的独到之处为考史之学。从柳诒徵的儒学义理观来看,柳诒徵尤其重视礼,认为礼是周文化的渊海,礼贯通于史,礼为立国之本;柳诒徵从务本莫贵于孝、孝是要人们养成最纯厚的性质、孝是忠的根本等角度阐释了儒家的孝思想;对于儒家的五伦观念,柳诒徵认为人伦道德是中国的立国中心,五伦是天下之达道并且最合互助精神。柳诒徵不仅对传统儒学有着独到见解,而且他对儒学现代转型也进行了有益探索。柳诒徵矢志不渝守护儒学思想,坚信中国文化有其独到的价值,坚持正本清源地解读儒学,反对过分苛责儒学。在此基础上,他一方面与时俱进,挖掘儒学价值,从孝道思想中挖掘救国思想,从历史发展中谋求复兴之路;另一方面,他博采众长,融汇西方文化,将五伦思想与互助思想相贯通,从乡治思想中探索自治思想。作为特定时代的产物,柳诒徵的儒学观具有文化自觉、经世致用、民族主义、史儒结合等特色,他的儒学观是应对民族危机、探索文化转型的自觉尝试,在保持文化特质、延续民族血脉方面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与其他文化保守主义思想家一道,对现代化与传统的关系做出了独特的理性思考,在学理上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但是其局限性也很明显,那就是在某种程度上缺乏批判精神、过分崇信儒学功用等。反思柳诒徵的儒学观,我们会从不同角度获得启示。首先,要以历史主义的观点看待孔子、理解儒学,分清不同时代的儒学,发扬儒学的真精神;其次,我们要认识到儒学中蕴含着超越时空的人文价值,与现代文明可以相辅相成;最后,应该看到,儒学具有天下主义情怀,具有解决世界问题的普遍性价值,在促进世界和谐发展、缓和人际关系紧张等方面可以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