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剧中论崇高,从痛苦中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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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茨威格《伟大的悲剧》节选自他的历史特写集《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中一篇名为《夺取南极的斗争》的文章。这篇文章归属传记文学的范畴,茨威格用真实的语言记录了人类历史上一个个极具意义的时刻,字里行间流露了他的历史观,“那些平时慢慢悠悠顺序发生和并列发生的事,都压缩在这样一个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一时刻对世世代代做出不可改变的决定,它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整个人类的命运”[1]。
  然而,《伟大的悲剧》之所以能入选语文教材并受到师生的喜爱,并不是仅凭其对历史事实的真实叙述,更与其选材的独特性与作家高超的艺术想象相关。这篇文章无论从叙述抑或情感角度品析,都有可细细咀嚼之处。
  因为节选的缘故,题目由编者所加。由该题可将文章的主题分为隐形的双线——“悲剧”与“伟大”。其中,对“悲剧”的记录,作者采用了传记文学所必不可少的真实记录,我们暂且称其为“客观叙事”,而对“伟大”的阐释,作者则更多采用了“主观叙述”的方式,借此表达自己浓烈的情感。当然这里的“主观叙述”都是基于对斯科特真实日记的合理想象,并不与传记文学的真实性相左。
  面对“伟大”和“悲剧”这两个存在强烈矛盾冲突的词语,疑问自然产生:那是怎样的悲剧?既是悲剧,为何又是“伟大”的?答案细细读来便可知。
  一、在悲剧中品崇高
  通读《伟大的悲剧》,站在“客观叙述”的角度,可将悲剧概括为两方面,即第二名之悲与抗争后仍难逃一死的毁灭之悲。
  如果把斯科特一行的悲剧简单概括为失败之悲,即他们在征服南极的行动中输给了挪威人,那是对悲剧的肤浅诠释。在这篇文章中,悲剧不是普通的名词,指代“可悲的事情”,“而是作为审美意识的一种感知形态的美学范畴。美学意义上的悲剧是崇高的集中形态,是一种崇高的美”[2]。悲剧的主人公往往是人们理想和愿望的代表者,在他们身上,往往有令人崇敬或向往的人格、精神与意志。他们所遭受的苦难、厄运、失败,总是内蕴着上述这些令人崇敬的要素。在《伟大的悲剧》一文中,斯科特一行的失败为何堪称悲剧呢?第一,他们征服的是南极——“千万年来人迹未至,或者说,太古以来从未被世人瞧见过的地球的南极点”,这样的探险行动,因其艰苦卓绝而恰恰显示了人类探索自然、超越自我的雄心壮志,无论成败,其行动本身就充满英雄色彩,令人肃然起敬。第二,斯科特一行的失败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征服南极,而是因为他们成为“第二个到达者”,他们的失败是“第二名”的惜败。他们比第一批到达南极的人迟到了一个月,但这一个月相对于南极未被人类踏足之前无数个日日月月来说,只是极短极短的一瞬,所以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的距离,微小到令人扼腕叹息。第三,征服南极是一场极难取得成功而极容易失败的冒险。从某种角度来说,正是征战南极的过程中所经历的千辛万苦,才使第一个问鼎南极成为值得青史留名的巨大荣誉,因为在任何情况下遭受的苦难越深,获得的成功就越弥足珍贵。然而,在经历了千辛万苦重重磨难后,斯科特一行却与这巨大的荣誉失之交臂。一边是以微弱的差距惜败,另一边是胜利者获得的巨大荣誉,两相比较,就具有了悲壮的意味。
  除此之外,斯科特一行在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后仍难逃一死的命运,构成了本文“悲剧”的另一重含义——毁灭之悲。王富仁说:“人类与宇宙、自然、世界的对立意识是人类悲剧观念产生的基础。它是在人类感受到自我与整个宇宙、整个大自然、整个世界的分裂和对立中产生的。”[3]正如不是所有的失败都是悲剧一样,不是所有的死亡都是悲剧。斯科特等五人之死的悲剧意味,在于不屈不挠的抗争和难逃一死的宿命之间令人心碎的较量。斯科特一行与寒冷、饥饿、绝望及暴风雪进行了顽强的搏斗,但最后,“人的勇气终于渐渐地被大自然的巨大威力所销蚀”,大自然“召唤来寒冷、冰冻、飞雪、风暴——使用这一切足以毁灭人的法术来对付这五个鲁莽大胆的勇敢者”,在死亡面前,他们越是表现得顽强勇敢,死亡的结局就越具有悲剧性。他们的死,正应了鲁迅先生对悲剧的定义——“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可以说,悲剧的震撼力,不是取决于毁灭性的结局,而是取决于主体遭遇毁灭时所迸发出的抗争意识、搏斗精神。正是抗争与搏斗,成就了生命中有价值有意味的一面,也成就了悲剧的崇高之美,没有抗争就没有悲剧!
  因此,谈《伟大的悲剧》中“悲剧”的含义,如果不谈惜败背后行动的价值与成功的偶然,不谈毁灭背后抗争的激烈与搏斗的顽强,就无法理解悲剧与崇高相通的积极意义。
  二、从痛苦中识英雄
  通常,传记文学会将叙述的重心放在历史事件中人与事的记录上,然而,在《伟大的悲剧》一文中,茨威格却选择了跳出常规,他曾坦言“我在写作上的主要志趣,一直是想从心理的角度再现人物和他们的生活遭遇”,本篇也不例外。作者并不拘泥于对历史事件的叙述,而是创造性地融入对人物心理、人物性格的刻画以及对历史事件的抒情,极大地丰富了艺术的真实。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突出这一悲剧的伟大。
  悲剧不仅表现毁灭与冲突,而且表现抗争与拼搏,这是悲剧成为一种美学价值类型的最根本原因。文章的结尾处这样写道“:一个人虽然在同不可战胜的厄运的搏斗中毁灭了自己,但他的心灵却因此变得无比高尚。所有这些在一切时代都是最伟大的悲剧。”在这里,茨威格用饱蘸深情的笔触,盛赞斯科特一行在冰雪南极与厄运的搏斗。那么“,无比高尚”和“最伟大”,究竟体现在哪些地方呢?
  文中有两个矛盾的关键词揭示了“伟大”的含义。
  第一个关键词是“勇气”。茨威格在文中说:“在阴森森的一片寂寞之中,始终只有这么几个人在行走,他们的英雄气概不能不令人钦佩。最能证明这一点的莫过于负责科学研究的威尔逊博士,在离死只有寸步之遥的时候,他还在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科学观察。他的雪橇上,除了一切必需的载重外,还拖着16公斤的珍贵岩石样本。”茨威格用表示距离的“寸步之遥”与表示重量的“16公斤”构成强烈的反差,暗示了斯科特一行不惧死亡的勇气,来自对探险事业的热爱和对职责的坚守,激发了他们面对死亡的英雄气概。除了这一处情绪化的叙述外,另一处情绪化的叙述是奥茨之死。奥茨两次寻死:第一次,他要求队友将他留在睡袋里,被“坚决拒绝了”;第二次,他坚决走向死亡,只为了把更多生的机会让给队友。茨威格动情地写道:“这个英国皇家禁卫军的骑兵上尉正像一个英雄似的向死神走去。”面对无可抗拒的死亡,恐惧消失了,对队友的深情厚谊赋予了奥茨走向死亡的勇气。他说:“我要到外边去走走,可能要多待一些时候。”对死亡故作轻松的调侃,和外面狂吼怒号的暴风雪又构成了极具震撼力的反差,英雄般的赴死,成就了奥茨伟大的心灵。茨威格用“这个英国皇家禁卫军的骑兵上尉”这样的称谓来指代奥茨,饱含赞颂之情,其言外之意是,奥茨的死,以另一种方式体现了皇家禁卫军的精神,他战胜的不是敌人,而是死神!第三处情绪化的叙述,是斯科特三人最后的死——他们“骄傲地在帐篷里等待死神的来临”。明明是等死,茨威格为什么要用“骄傲”来形容呢?因为他们的死亡,仅仅证明了自然的胜利和人类肉身的失败,然而,他们为生存的任何可能的机会战斗到最后一刻,也证明了人类求生的强烈欲望和不肯屈服的顽强意志,与无法抗拒的厄运具有同等的强度。他们与南极暴风雪抗争的过程,以及最后勇敢面对死亡的平静,已经证明了他们在精神层面的胜利。   第二个关键词是“恐惧”。
  如果说上述三处充满作者强烈感情色彩的叙述,从正面塑造了斯科特一行的英雄形象,那么,对于“恐惧”的心理描写,则从反面衬托了他们的英雄气概。
  茨威格一方面带着强烈的情感色彩,赞颂了斯科特一行面对厄运的英雄气概,另一方面,却又毫不掩饰地披露了他们面对厄运所产生的恐惧心理:“他们中间最身强力壮的埃文斯突然精神失常了”,“他们感到可怕的绝望”,“他们真是惊慌到了极点”,“从强制的镇静中还是一再迸发出绝望的厉叫”。茨威格为什么要反复向我们披露英雄胆怯的一面呢?
  首先,斯科特等有着钢铁般意志的探险勇士,面对南极的恶劣天气,尚且绝望与恐惧,“英雄的恐惧”衬托出南极极端天气之可怕。读者可以借此去想象,从1月18日到达南极点,到3月29日死去,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斯科特一行遭遇了怎样的苦难?南极复杂的地形、低气压、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以及可以在瞬间把雪粒吹成子弹的狂风,足以说明他们在南极遭遇了最激烈的痛苦,而最激烈的痛苦最能表现最伟大的心灵,痛苦的强度可以衬出伟大的高度。
  我国南极中山站考察队员曾写下这样的日记:“白天下午四五点钟,温度也在零下8度左右,把手伸出来露天条件下写字,南极的天气像刀扎一样透过皮肤,在骨头上狠狠地划下自己的印记,手除了刺痛麻木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写字时完全依靠手臂的力量牵引着笔动作,这时候,估计手上被人砍一刀,大概也不觉得痛吧!”[4]就在这样的条件下,甚至有时要直面零下四十多度的低温,斯科特的日记却一直记到他生命的最后一息,真正践行了他日记中所写的“尽力而为,至死方休”。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力量,牵引着斯科特的笔?茨威格将这力量解释为“希望”——他希望这本能证明他和不列颠民族勇气的日记,能传递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精神,传递他们对探险事业的忠诚与热爱,传递他们对于全人类的深厚情谊。这种希望,使他们的心灵变得无比高尚。
  其次,茨威格写斯科特一行的恐惧,是想说明真正的英雄是忠于人性的。在行动上他们表现出非凡的英雄气概,但在情感上他们是真正的人。这种英雄美学,源头是古希腊的美学思想。在古希腊人看来,痛苦的哀号与伟大的心灵是相容的,或者说,描写痛苦,对于表现英雄人物没有什么坏处。因此,希腊文学会表现英雄人物的痛苦和哀伤,让他们“既动感情,也感到畏惧”。他们“并不以表现人类弱点为耻”,只是不让这些弱点阻止英雄走向光荣,或是阻止英雄尽职尽责。[5]事实证明,斯科特一行所遭受的痛苦、绝望和恐惧,也没有阻止他们走向光荣,南极的狂风暴雨曾销蚀了他们的勇气,但却没有消灭掉它。他们用冻掉脚趾的脚板走到生存希望的尽头,骄傲地面对死神,最绝望的关头都没有放弃同伴,种种细节都证明,“他的哀怨是人的哀怨,他的行为却是英雄的行为。两者结合在一起,才形成有人气的英雄”[6]。在茨威格的笔下,斯科特等人就是这样“有人气的英雄”,唯其有人气,伟大才更有信服力。
  通过对文本的仔细研读与思考,茨威格艺术语言背后的深厚感情也就渐渐显现出来了。茨威格是个以刻画人物心理与性格见长的作家,教学中要以此为抓手,重点赏鉴作者在主观叙事中所灌注的思想感情;同时,应该有意识地区分悲惨与悲剧的根本差别,从美学的视角去理解悲剧,引领学生正确理解崇高与悲剧、痛苦与伟大的关系。
  参考文献
  [1][奥]斯蒂芬·茨威格.人类的群星闪耀时[M].舒昌善译.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序言1~2.
  [2]何静,舒英才主编.美学与审美实践[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48~49.
  [3]王富仁.悲剧意识与悲剧精神(上篇)[J].江苏社会科学,2001(1).
  [4]金陵人士.我在南极的那点[EB/OL].http://bbs.tianya.cn/ post-free-1101381-2.shtml.
  [5][6]莱辛.拉奥孔[M].朱光潜译.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8~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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