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是《诗经·卫风》中的名篇,被选人高中语文第三册。《氓》中的女子善良多情、任劳任怨,为家庭付出了很多很多,却仍然被丈夫厌倦直至抛弃,女子也由对婚姻的向往与新婚的幸福,到内心的幽怨、懊悔、痛恨,直至毅然决然地彻底决裂。她的婚姻悲剧,实在令人叹惋。可是,我们在对其深表同情之时,也必须会思考这个问题——她的婚姻为什么会走向无法挽救的绝境?
　　要弄清这个问题,我们就必须先弄清楚与她的婚姻有关的几个问题。
　　
　　一、“氓”是不是一个可以寄托终身的人7
　　
　　“氓”是什么?《说文解字》的解释是“民也。”什么样的“民”呢?《石经》认为应该是“吐”“田亡,亡田也。”意为丧失田地的老百姓。《周礼注》又说:“新‘氓’之治,言新徙来者也。”认为“氓”为远方迁徙而来的人。《孟子·许行》也说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日“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许行从楚国来到滕国,希望滕文公给他一廛之地而成为滕文公的“氓”。由此可见,“氓”是因为丧失土地,从远方迁来此地的人。
　　可是,这与女主人公是否可以寄托终身有什么关系?我们身边,不是有人今天在上海,明天在北京,后天在西藏,大后天又到了昆明,甚至可能飞到欧美各国,也没有人说这人飞来飞去的人靠不住,会影响家庭的稳定啊。
　　这于这个问题,我们只要冷静地想一下就可弄清楚。女主人公心仪的“氓”,他“抱布贸丝”——他是个游街串巷的小商贩,而且做的是妇女的生意——他既然可以认识到我们的女主人公,当然也可以认识比女主人公更加漂亮、更加有魅力的女子,从而见异思迁。因而,这个男人是靠不住的。此其一。
　　其二,他带着憨厚的笑客,带到这里,“抱布贸丝”,可是他“匪来贸丝,来即我谋”——他不是前换丝,而是来与我商量婚事的。可见在这满脸“憨厚”的笑容,是对真相的隐瞒,而求婚这样的大事,他不光明正大的做,却如此遮遮掩掩,是否另有隐情?也可看出这个男人是不可靠的。
　　其三,在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婚姻必须具备的条件,他为什么没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是父母在迁徙(逃难?)中失散了,还是不在人世了?如果父母在家,那为什么父母没有出面,莫非他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因而不愿意请媒人下聘礼?在那个时候,没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的婚姻,是为世人不耻的,《孟子·滕文公下》里就说,“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则父母国人皆贱之”。《诗经·齐风·南山》里也有“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娶妻如之何,非媒不得”的句子,而这个男子居然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就来求婚,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常特殊的情况,就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见这个男人是靠不住的。
　　其四,诗里虽然有“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话,看起来似乎这个游街串户的货郎是女子青梅竹马的玩伴,但既然是“氓”,便可能是到处迁徙的流民(他家到处经商,行踪不定)。女主人公这次见到昔日的玩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而是充满男子气概的青年,当年埋藏在心底的情愫便迅速涌出,直至填满胸臆,蒙蔽了理智,毅然决然地要与他结婚。可是,时移世易,多年不见的他,还是不是当年的他?是否还靠得住?事后证明,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的玩伴,他已学会玩弄女性感情,成为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了。
　　由此可见,这个男人靠不住,不可以寄托终身。
　　
　　二、“无咎”之婚何故结局不好?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们的女主人公毕竟爱上了这个男子,并且答应嫁给他——即使他“无良媒”,也要“送子涉淇,至于顿丘”,也要与他约定婚期——“秋也为期”。于是,问题就来了,既然“体无咎言”,卦象说明,没有过失,那何故还发生婚变,最后被人抛弃,独自黯然神伤?从全诗看,除了前面所讲的那个男人靠不住,无法寄托终身这个原因之外,应该还有如下原因。
　　首先,因为男子心胸狭隘,专横,粗暴。女子因为男子没有请媒人公开下聘,而没有立即答应婚事。男子因为没有达到目的,便失去了“蚩蚩”的憨笑,愤怒溢于言表,女子虽然温柔地安慰他,“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们约定秋天结婚吧。可见,女子的温柔、体贴,换来的是男子的专横和凶暴。这已经预示着他们的婚姻不会有好结果。
　　其次,是女子被双眼欺骗,没能看清男子的本质,便冲动地与之交往,并允其婚事。前面说过,“氓”的职业已经告诉我们,他更容易结识其他女子,而当时的条件下,女子守在家中从事家务劳动,很难与外界接触,更别说认识优秀的男子,所以当她眼前出现了这个貌似憨厚老实的货郎,便以为是全天下难得的优秀人才,因而对其迷恋得不能自拔了。
　　第三,这名女子多年来为家庭的任劳任怨付出,也是她的婚姻走向崩溃原因之一。为了家庭,任劳任怨地付出,本来是人之美德,可是,这和默默无闻的任劳任怨,带来的可能是对自己的忽视——忽视了自己的形象,忽视了自己位置,甚至对丈夫移情别恋都忽视了。所以,女子的“三岁食贫”,“夙兴夜寐”,只能让本来就“二三其德”的丈夫,喜新厌旧,得寸进尺。
　　第四,失去家人支持和理解的婚姻,也难以获得幸福。女子与人私訂终身,可想而知,在家中引起了多大的震动。可是主人公一意孤行,并未听从家人的劝告,待男子“以尔车来”,便匆忙地“以我贿迁”,嫁了过去,直到对方“言既遂也,至于暴矣”。因为家中亲人不理解她,更别说支持她,因而“兄弟不知,至其笑矣”,只能独自黯然神伤,“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最后,来谈谈那个“尔卜尔筮,体无咎言”,既然“无咎”,那这个婚姻为什么还是走向“凶”的结局?是神灵在胡说八道,还是这神灵根本就不灵?其实,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可明白,所谓“无咎”,完全是男子为了达到目的,使女子同意结婚,因而设下的骗局,是用来欺骗单纯女子的说辞。这个“体无咎言”的婚姻,不但有咎,甚至是“大凶”的结局,就再正常不过了。
　　综上所述,《氓》中的女子,虽然温柔善良,任劳任怨,为了家庭,她“靡室劳矣”,最后还是没能挽救自己的婚姻,只能在被丈夫抛弃之后黯然神伤。但是,我们的女主人公,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她的这次失败的婚姻的教训,使千百年来的女子们清醒了头脑,也使那些善于伪装的陈世美之流,被永远地钉到了文学艺术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