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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情绵绵,忍痛割爱,路遥放飞了初恋
缘是天意,也关人情,因而先有情而后有缘。路遥与北京姑娘的初恋也是一种缘分。其时初中毕业返乡知青路遥非常风光,曾是延川县城最有权力的人物,他领着8000多名风雨同舟的红四野造反战士所向披靡,此时又作为群众代表,被推选当了县革委会副主任。延川县城好几个声势浩大、气派宏伟的群众批判大会由他主持。会场主席台的左侧常设两个男女领着群众呼口号者,那女的便是玲珑小巧的林红。路遥说他和她第一次相遇时彼此的四只眼睛只对视了一下,光线就对在一起了。姑娘对路遥的豪爽、有气派、不拘小节颇有好感。路遥的眼神经常瞅着林红的一举一动。在别人不着意的时候,她便把眼睛转到她的脸上久久地不愿离开。
那年元旦过后,延川县战备文艺宣传队散伙了。政工组的白炜为掩人耳目,把林红和另外一个演员留下来整理道具,清理服装,目的是让路遥与林红正面接触。他有意把另一位安排在政工组院内清理卫生,将林红领着进了文化馆院子。推开靠左的第一孔窑洞时,林红见路遥正和衣躺在床上看书,害羞地红着脸拔腿就跑。
“你这叫干什么?林红,你咋能这样?既然有好感想谈恋爱,为什么怕见面,日怪事情!”白炜生气地追上后语气柔和了,林红只好跟着他重新进了路遥那间临时休息的朋友的办公室。
“你们谈吧,好好谈,我把大门锁住。”白炜哈哈一笑,拿着钥匙回到政工组。下午5时,县革委会食堂开饭时间到了,白炜把门开了锁在外边喊路遥的名字,好久好久,叫不出路遥和林红。当日晚上失眠的路遥说:“白炜老兄,我今天和那女孩可亲美了。”
其后一个多月,林红给路遥写了8封长信,平均4天一封,那些醉人心魂、缠缠绵绵的情书给了路遥初恋爱情的滋养,给了青春得志的他无比温馨和甜蜜。他高兴得不得了,连蹦带跳地跑到延川县著名诗人、时任县委通讯组组长曹谷溪那儿,绘声绘色地给曹谷溪报告了林红和他的爱情秘密。
曹谷溪问:“你们亲口没有?”
“没。”路遥说。其实他是怕诗人笑话,才没说真话。
“瓷脑。”曹谷溪骂路遥。路遥只是憨憨一笑。那时,路遥铁了心,一生只爱这个“林妹妹”。
1970年春,国家在插队知识青年中首次招工,林红体检不合格。那时,县上决定把路遥送去当工人,指标有限,两人只能走一个。路遥把自己当工人的指标让给林红,又通过几个铁杆朋友周旋,事情成功了。
细心的路遥,请人缝了一床大红花被子,送给了林红。林红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从林红那儿回到白炜办公室已是三更,睡了没10分钟,给白炜打了招呼,又走了。早晨白炜正在穿衣服时,路遥进门说:老兄,我今天可丢人了,我和林红在河沿的石畔上亲嘴哩,不知不觉天大亮,被倒尿盆的人看见了,他还喊了一声。
“林红呢?”白炜问。
“坐6点20分的车走了,”他感慨地说:“延川少了一道风景。”
心爱的女友做了别人的妻子,女友的女友成了他的情侣
路遥心爱的姑娘去了某市信箱当了工人,离开了陕北。林红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寄给了路遥,信中明言,让他买香烟抽。第二个月寄回一条宝城牌纸烟。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由一月一封信减少到三月一封信,到后来一年也不通一封信。此事对路遥感情损伤很大。苦恼中的路遥,屋漏又逢连阴雨,浑身长出许多疮,折磨得他两个月不能行走。一天,县革委会军代表找到躺在病床上的路遥,对着他这个当过一派头头叱咤风云的人物宣布一个文件:经县革委会核心领导小组研究决定,停止路遥的县革委会副主任职务,进行隔离审查。
生活中总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事。就在上边宣布对路遥进行审查的当天中午,一封来自内蒙古要与路遥断交的信刺痛了他的心。原来,林红当了工人后对路遥的爱“举棋不定”了(路遥当时是农民身份),便写信给内蒙古插队的女友征求意见,想不到那位女友不等林红同意,便代写了断交信寄给路遥。
船破偏遇打头风。风云一时又无比倔傲的路遥这一次可是从崖畔上掉到沟底了。这个少年得志而又突然中道崩殂的失败者,难以承受这种暴风骤雨的打击,他哭了,哭得肝胆欲裂,泪泗横流。
路遥的好友,诗人曹谷溪来到路遥的住处,语气铿锵地对路遥说:“一个汉子,不可能不受伤,受伤之后,应该躺到一个阴暗的角落,用舌头舔干身上的血迹,再到社会上去,还是一条汉子。那个官能当就当,不能当算球了,又不是先人留下的,有什么撂不开的?林红走了,那算个屁事,世上好女人多得是,又不是死光了,不值得你哭鼻流水。”
好朋友的肺腑之言成了路遥感情历程中最重要的支撑,仁义之君的曹谷溪、白炜又为路遥重交女友暗暗做着铺桥打路的奠基工作。
在林红插队的后楼村,还有一位北京女知识青年,她是清华附中的学生,名叫林达。林达与林红从小在一个机关院内长大,关系十分要好,林达知道林红和路遥相爱的事和分手的经过。林红变故后,林达写信安慰过路遥,特别是劝他振作起来,去干大的事业,后边还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请问我能否与你合作?”这被曹谷溪和白炜视为林达向路遥发出的爱情信号。
罢了官而又失恋的路遥,回山沟沟当了民办教师,重新过起物质上穷困和精神上孤独的生活。他只好用写作来充实自己,时而在曹谷溪主编的《火花》上发表诗作。
曹谷溪在林达的信和白炜的侦探中捕捉到了信息,他要给路遥成全好事,便在县委通讯组正要举办的新闻报道培训班名单上多加了一个人,那便是民办教师路遥。培训班结束后曹谷溪又把路遥借用在县委通讯组。没地方安身,路遥就住在曹谷溪办公室里,两人同住一条炕,共用一个书桌。路遥与经常来此与曹谷溪商量工作的林达,自然抬头不见低头见。林达的风度和特有的气质,使路遥又看到了当年林红的影子,而林达与他的亲热交往,使得路遥重新燃起了一种希望的火花。曹谷溪有意识地让通讯干事林达带着路遥到贺家湾公社去实习采访,又让俩人骑了一辆自行车。乡下回来,路遥觉得有许多话要向林达倾吐。但林达住的是集体宿舍,而路遥和曹谷溪住的窑洞又门庭若市,在一个古老而封闭的小县城里,青年男女两个人又不能在马路河畔悠闲地漫步,路遥请曹谷溪想个办法。曹谷溪就在他的照相暗室,一间平房分作两部分,前半部分放办公桌,可以做案头工作,后半部分修了蓄水池,通了自来水,安了个灯,可以洗相放相。除了通讯组长曹谷溪,谁也不能涉足那个领地。他把路遥和林达领到这里,开了门锁,等他们进去之后,又带上门,开始封锁了一个正在进行的秘密。
暗室对那个时候的路遥来说,太美妙,太理想了,简直是他的伊甸园和方舟,只要林达有空闲,他就找曹谷溪要钥匙,别人面前不好明言,就写条子递上去,曹谷溪就偷偷把钥匙塞给路遥。在这个暗室中,曹谷溪许多重要的摄影作品都是在这里冲片、显影、定影的,此时,路遥与林达的爱情故事渐渐也从这里开始显影。
日月更替,冬去春来,一年一度的春节到了。曹谷溪回到妻儿当时生活着的延川县刘家沟村过年。而拉开距离许久的路遥和林达两人骑一辆自行车,大年三十回到郭家沟看望养父养母,正月初一就一同到刘家沟去看曹谷溪。曹谷溪找大队领导把北京知青当年住过的窑洞收拾打扫了两孔,安顿路遥和林达住下,然后就一日三餐给他们大碗吃羊肉、大碗喝米酒,酒足肉饱之后,就让他们回到窑洞甜甜蜜蜜,喋喋不休……路遥和林达一住就是8天,之后林达写了篇散文《在灿烂的阳光下》,署名程远,交给曹谷溪在《山花》上发表。“程远”与“路遥”意思完全相同,林达就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向世人宣布,她与路遥的爱情之旅步入大道,以至遥远……
林达和路遥相爱两年后结为伴侣,可惜在1992年路遥逝世前3个月,两人签了离婚协议。路遥深深地爱着这个世界,而他离开这个世界时却显得那么孤独。
(《山西家庭报》2001年3月17日 施宝玲 陈昌喜 邸志坚 齐 云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