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那一时代

来源 :江苏教育研究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henth_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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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童年,我是一个“站没站相,坐无坐态”的淘孩子,总喜欢变花样地折腾:一个人撑着生产队的五吨水泥船,准备“漂流”,这只庞然大物刚到河中心,便失去了控制,在河心打着旋,就是不肯靠岸,急得岸上的大人们直跺脚;不会游泳,却跟着“三脚猫”的表弟下了水,开始还在边上扑腾,不知不觉偏离了预定的路线,脚下一踩空,整个身体便在水中挣扎,幸好有大人路过,否则早已一命呜呼;夏夜,小心翼翼地挪开母亲握着蒲扇的手,带上手电和淘箩,蹑手蹑脚地掀开竹帘,投身到荧光点点、蛙声如潮的夜空里,借助手电光束,将淘箩扣在水中的石板上,总能捞起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蟹或一条呆头呆脑的小“虎头鲨”……
  这一切,迎来的都是异样的目光,换来的多半是责骂。一些热心邻里常当着我的面,对母亲说:“这孩子要好好管教,不然长大后不晓得会成咋样的人!”尽管我没觉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但长期在这种没有应和之色与赞美之声下尽情演绎自我的孩子,心灵里多少有一种说不出的“罪恶感”。因此,这些童年时代的糗事,除了乡邻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外,从来没有被作为文字出现在我的习作和日记中。一方面,我总觉得这些糗事难登大雅之堂,有玷污神圣的写作之嫌;另一方面,更没有老师告诉我,这些糗事可以述之以文,如果我一厢情愿,无疑在证明他们多年来苦口婆心的教育之“失败”。
  长大了,离那段日子越来越远时,我才发现自己越发地怀念它们,从心底里感觉到赋予那些事情“罪恶”的大人们是何其残忍,何其自私,何其霸道!等我读了玛利亚·蒙台梭利的《童年的秘密》、卢梭的《爱弥儿》、刘晓东的《儿童精神哲学》时,我才释然:童年发生的那一切是一个儿童应有的权利,是一个孩子自然纯真的游戏和梦想,是一个儿童对未来的热爱、信任和勇气。
  多少年过去了,我的童年境遇依然在无数的家庭和学校中复制着,儿童依然作为一个需要“学习”的不“成熟”个体存在着,被周围强大的成人世界驯服着、同化着、制约着。“童年”难以舒展和承托起一片自信的文化天空,难以作为一种特有的教育立场和教学方式写进各种教学参考书之中。于是,一切的教育和教学以童年的“原罪”作为原点展开,成为一种上帝式的救赎。尽管每一个孩子的童年时代表现的样式千姿百态,但是他们童年却有着一样的孤独和寂寞。
  所以,我要做的,或者说,我要改变的就是让每一个儿童不再为自己的自然天性、游戏天性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作为语文教师,习作课就是最好的改善视角和行为方式。这是多年来我竭力倡导“童化作文”教学最直接、最深层的根源。我要让身边的每一个儿童都能自由游戏和梦想,能通过言语尽情分享自己的游戏和梦想,使所有的“童年孤岛”连成一片开阔而润泽的“童年大陆”,这是对自己已经消逝的童年时代的一种深刻缅怀!于是,我将如今的小学教师职业生涯作为我童年生活的“再出发”,我将如今的“童化作文”教学当成我童年梦想的“再延续”。
  《书包里的秘密》是我开发的儿童写作课程“书包的故事”系列之一。在此前,我曾经指导孩子完成了“说谎的故事”、“看电视的故事”、“QQ的故事”、“零食的故事”、“牙齿的故事”、“勇气的故事”等十余个系列五十余篇的写作。每一个故事的教学与写作,都是我和儿童言语和精神链接的桥梁,都是打开广阔童年生活世界的一扇窗户,都是触动儿童言语和精神的一双熟悉而温暖的大手。
  每一个孩子都有书包,每一个儿童都曾在书包里藏过属于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很少有孩子用文字表达过。这是一个孩子对童年世界的自我保护,也是对成人世界的无言抗争。而对习作课程而言,这恰恰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教学资源,于是教学的最美姿态就是打开“秘密”——让每一个孩子回到光亮中,让每一个儿童发现,不仅我会在书包里隐藏秘密,周围的同伴都在书包隐藏秘密,而且老师小时候也在书包里藏着秘密。于是,沉重的“负罪”枷锁就此砸烂,带来的不仅是精神上的放松和自由,更是用言语编织成故事的快乐分享。在“秘密”被打开的一瞬间,教师和儿童之间的隔阂顿时消融,有了共同的言语密码,构筑了共同的言语世界。于是,习作教学不再成为教师自说自话的人为制造,而是师生间心有灵犀共鸣共生。
  一次成功的习作教学,其写作内容和写作方式必须对在场的每一个儿童都具有适切性。教学还需要向着更明亮的那方纵深——那就是为自己的书包创造“秘密”。长期以来,儿童对日益变重的书包不堪其负,对书包里单调的教科书和练习题苦不堪言。因为“儿童生活在梦想里”,他们心中早已有了改造自己书包的愿望和让自己的书包充满奇幻遭遇的梦想。这时的教学推进无疑是恰逢其时,为儿童的精神欲求创造了一个以言语为出口的应答机遇。教学自然成了开渠放水,因势利导。教学的指向越发显得丰富,对话的场景越发显得润泽。在场的儿童,已经从言语和精神的自由走向了言语和精神的狂欢!
  从“打开”走向“创造”,从现实步入梦想,“书包里的秘密”彰显出无限的教学空间,折射出柔美的童年画质。所以,我以为,走向儿童的习作教学,就是“打开”通往每一个儿童言语和精神的通道,就是“创造”适合每一个儿童言语和精神欲求的表达场景。
  正如杨曦所言,“承认儿童以自己向往的生活方式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是成人反思应该如何对待儿童的基础”,本次教学与其说是对童年那一时代的“缅怀”,不如说是自我对构建适合儿童言语和精神成长的教学反思。只有清楚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才能推己及人、感同身受地理解正从那个地方出发的儿童,才能深刻反思当下教学应该带着儿童向何处去!
  (吴勇,江苏省海门实验学校,226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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